方向东，男，1949年9月5日出生于广西桂林市永福县，老三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下乡知青，中共党员。1970年11月，在大队的推荐下，被县城下公社招工的师傅选中进桂林永福县农机修造厂金工车间当了一名车工，从而结束了两年的知青生涯，一干就是15年。

　　1985年，被抽调到厂政工科担任政工干事，同年被全厂职工推选，县总工会任命为企业专职工会主席。

　　1993年4月，被任命为中外合资《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副总经理，主管公司工作。开始了人生中最艰苦但最美的工作，与上千只人工养殖的孔雀相伴了十多年。在他们的精心护理和饲养下，1995年，性成熟的孔雀给他们带来了近两千只美丽的孔雀。当年广西电视台国际频道《漫步广西》栏目组闻讯赶来进行采访报道，栏目组制作的专题片在国内外播送。作为孔雀场场长的方向东，平生第一次上了电视，在节目中祥细地对孔雀的养殖进行了介绍。不久，广西电视台《走进农家》栏目组又对他们孔雀场进行了一次报道。之后自治区领导曹伯纯在到桂林检查工作时还亲临孔雀场指导工作。这一切都反映出作为当时广西唯一的人工养殖孔雀基地、种孔雀供应基地在他们辛勤付出下所取得的辉煌。

　　1998年9月，被上级任命为永福县农机厂厂长、企业党支部书记。

　　2002年3月，被上级调至永福县糖厂任企业党支部书记。

　　2008年8月，永福县国有企业改制工作基本完成，方向东本可以进入到县里为安置企业改制后国有企业厂长、书记而成立的县污水处理公司工作，却选择了与企业解除劳动关系下岗失业之路，目的就是和所有的工友们一样领到一本失业下岗证。他发过誓，要与国企工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束了38年的国企生涯，从此开始了长达13年的打工征程。在这13年中，他当过外商独资企业的副总经理；带领过近百名农民工自始至终参加过广西第一条高速铁路的建设；高铁运营后被某设计院监理公司中标的房地产公司永福项目监理部聘为工程监理，在房地产建筑工地和高铁隧道治理工地整整干了七年。

　　2010年9月下岗失业后，在打工队伍中干了两年终于熬到了退休的年龄。

　　2010年10月正式退休。现为中国知青家园联谊会广西分会会员，广西永福县老科协会员，广西永福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下属部门一位热心人，是一位热爱生活热爱社会公益事业，酷爱写作和诵读的退休工人。

流逝的岁月 (一)

作者：方向东

2022年8月

前言

　　作为中国2000多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一员，7000万国企下岗工人中的一个，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已走过了近七十三年的漫漫人生路。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26天，在桂林市南门桥可成里的一间破竹木房里，妈妈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七十多年过去了，共和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以变得无比坚强、伟大、辉煌。而我已进入古稀，步入夕阳。

　　怀着感慨的心情，我提笔写下了这十多万字的回忆录，以一个普通百姓的经历，让读者了解共和国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轨迹及感悟共和国成长之不易。从书中，你能对建国初期百姓的生活有所了解，也能感受到那场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的记忆，你能看到困难时期中国老百姓的艰苦，也能体会到他们的坚强，你能感受到十年内乱中给百姓带来的痛苦。也能悟出伟人忧国忧民，心中之良苦。

　　笔者曾经是名知青，是名国企工人，对那载入共和国史册的知青上山下乡和国企改革改制有着亲身的经历和感受。相信通过笔者的经历，你会对知青上山下乡、国企改革改制有自己更清晰的见解和认识。

　　在作者的回忆录中，如果你没参加过20世纪70年代末那场维护祖国尊严和领土完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也可跟随作者的笔锋到当年法卡山五号阵地，感受一下那战争的硝烟。

　　在笔者的漫漫人生中，国企呆了近40年，自然会对国企改革改制做重点的叙述，从进厂当工人，开机器到改制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机器设备被人拆掉砸烂，从红红火火的工厂生活，到个人艰辛的打工之路，你能感受到国企下岗工人那坚强的一面，痛苦的一面，无奈的一面，无私奉献的一面。

　　在书中你可以体会到至今仍未结束的新冠疫情，在中国大地爆发时，党和政府人民至上的抗疫决心和坚强措施。

　　往事如烟，岁月沧桑，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经过风雨的折磨，方知彩虹的可贵，而面对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祖国的繁荣，我多么想再活上20年，让自己的回忆录续写出更华丽的篇章。

作者简介:

　　方向东 广西桂林市永福县人，老三届初中毕业生，69年下乡知青，中共党员 国企退休工人。

　　作者原系国企工人、企业党务工作者，2010年10月退休，现为中国知青家园联谊会广西分会会员，广西永福县老科协会员，广西永福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下属部门一位热心人，是一位热爱生活热爱社会公益事业，酷爱写作和诵读的退休工人。

第一篇 童年

　　1945年2月7月，盟军攻克了硫磺岛、硫球群岛。日本本土形势危机，8月苏军在远东又对日军实施战略性进攻战役，此时中国军队也对侵华日军展开了全面反攻，入侵广西的日军实施缩短防线方案，侵占柳州一线的日军，从1945年4月5月下旬至迁江、来宾、武宣、宜山等地经柳州、鹿寨、永福县北撤。

　　日本鬼子退出柳州的消息，让我那拖着最大九岁，最小两岁多的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和在逃难中刚出生的大姐的父母亲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担惊受怕，整日为躲日本鬼子，在荒山野林里奔跑了。为躲日本鬼子流落他乡的父母和哥姐们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为了不让刚出世的姐姐夭折，母亲沿途乞讨，一碗剩饭，一捧野菜成了母亲月子里最好的食物。苍天有眼，正当一家人处于绝望之时，正在柳州车头乡躲日本鬼子的桂林儿童教养院收留了我们家。教养院的院长听说我父亲是桂林人，又懂会计，就让我父亲做了孤儿院的会计，一家人生活这才有了着落。

　　1945年7月28日，中国军民经过浴血奋战，尤以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为主力，击溃了侵占桂林的日本军队，收复了桂林！桂林光复后，我们家也随着桂林儿童教养院回到了桂林。

　　当儿童教养院回到桂林良丰时，由于父亲工资微薄，只好把我的大哥，二哥送进了孤儿院，父亲同时在良丰买了些战火残存的竹木瓦片到桂林南门桥可城里租了一块地皮，搭了一间竹木瓦房，这样我们在桂林总算有了一个家。

　　1948年，美国人接管了桂林的孤儿院，原来孤儿院的院长和工作人员大部分被解雇了，院长见我父亲儿女多负担重，人又老实，便叫我父亲跟他一起去了贺县八步找事做，从此我父亲来到了位于八步的平桂矿务局办事处，从事财务工作。

　　父亲离开桂林时，带着五个孩子艰难谋生的母亲崩溃了，指着正怀在肚子里的我哭泣的对父亲说，"我一个人带着这五个孩子，怎么能生活下去？在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要了，生下来就抱到街上送给人家"，望着绝望的妻子，父亲用泣不成声的话语安慰着母亲，″千万莫把孩子抱走送给人家啊，是男是女你都要把孩子留下，我会拼命挣钱回来养你们的，你要是把孩子送走了，我就不爱你了"，就这样，相依为命的父母，那充满人间悲情，充满夫妻恩爱，充满对儿女的无限深情的对话，让我有幸留了下来。

　　1949年9月5日，在桂林市南门桥可城里一间破旧的竹木房里，我呱呱坠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后来九兄妹中的老六。

　　由于父亲在外打工谋生，很少有时间回桂林照顾我们，多年后在父亲记录我们兄弟姐妹出生日期的笔记本上，我被父亲误记为1950年9月，不过这日子也挺好的，属虎，我喜欢。

　　我是幸运的，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新中国成立了，来到这个世界上两个多月，桂林解放了。

　　桂林解放了，老百姓生活安定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躲战乱了，解放初期我们家的生活仍然十分艰苦，尽管几个哥姐慢慢长大了，但由于父亲不在身边，母亲一人挑起了照顾六个仔女的生活重担，再加上我的三叔也从永福乡下来到桂林上学，跟我们住在一起，可想而知，母亲承受着多大的生活压力啊，母亲是一位来自桂北山村的贫穷农村妇女，她勤劳贤惠，吃苦耐劳，面对每天要张嘴吃饭的一大家人，面对我三叔大哥二哥，三哥每学期要交近十担米的学费(初中每学期学费为三担米、小学少些)，母亲豁出去了，她做起了小贩生意，每天到南门街上卖菜，到漓江边捞丝草，到荒野拾野菜喂猪。自己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拿去换大米给孩子们交学费了。两个哥哥虽小，但也成了替妈妈分忧的好帮手，放学后把妈妈拾到的野菜雷公屎(一种类似于菌子的野菜)拿到街上叫卖，卖了后换回一些头菜和火柴。

　　一次两个哥哥去卖雷公屎，直到天黑了都不见回家，妈妈急死了，心里一直在担忧，莫把仔丢了呀，直到很晚哥哥们才回来，压在妈妈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冲着两个孩子说:“卖不去就算了，让妈担心死了！”两个哥哥安慰妈妈说:″妈，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怕，是买雷公屎的女人硬要我们帮她把东西送到象鼻山上住的地方，所以这么晚才回来" 说完便把半斤头菜和一包火柴递给了妈妈，这时母亲已泪流满面，嘴里只说出了三个字"造孽了"！

　　1951年，父亲从八步回到了桂林，对母亲说他已调到平桂矿务局可达锡矿当会计了，矿上生活虽艰苦，但总比你们留在桂林受罪强，跟我去可达吧，就这样 1952年春，妈妈告别了她在桂林刚解放就参加了的街道委员会，二哥辞掉了南门街儿童团团长的职务，就这样，我离开了那留下我胞衣的地方，跟着妈妈和哥姐从桂林来到了父亲工作的地方一一广西平桂矿务局可达锡矿。而我的三叔于1950年在桂林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政大学，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大哥方治也于一九五三年在桂林参军到武汉军校学习无线电技术，毕业后一直在部队从事无线电技术工作，从一名部队无线电修理所的技木兵到部队半导体厂厂长，从一名战士到正团级干部、电子工程师，为祖国的国防事业、航天工业做出了优异的贡献。

　　一九四六年春，抗战胜利后返回桂林居住的父母和三个哥哥还有在躲日本鬼时在逃难路上出生的大姐(母亲怀抱着的老四)以及我的三叔(右一)在桂林的合影

当年张贴在矿区商店墙上的

抗美援朝宣传画

　　一个人三岁之前对自己小时的生活应无什么记忆，我的回忆也只能从三岁多开始。在我最早的记忆中，那是矿区商店里摆在柜台上，玻璃罐中的有张小照片的棒棒糖，还有贴在墙上的那张捧着和平鸽的小姐姐的画，画上有一排字，我们热爱和平，这是一张抗美援朝的宣传画。矿里高音喇叭天天都播放着抗美援朝歌曲，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还有一首嘿啦啦啦嘿啦啦，天空出彩霞啊，地上开红花啊，中朝两国力量大，打垮了美国兵呐。可以说小时候我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响彻全中国的志愿军战歌以及抗美援朝的歌曲，最先能记住的一句话就是捧着和平鸽的小姐姐画上"我们热爱和平"这句姐姐带我去买糖吃时教会我读的这句话，几十年后，当我在电影中看到这张小姐姐手捧和平鸽的画时，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刚解放时，美蒋常派特务到大陆搞破坏，妈妈到矿里后就参加了矿里的家属委员会，防火、防特、防盗是他们家属委员会的主要工作之一，当时我不满四岁，但每晚都跟着妈妈出去巡查街道、矿区宿舍。一家一家进入人家的厨房查火，看人家灶里有没有火种，如果有火就用水浇灭，同时还要警惕天上有没有飞机，因为当时美国鬼的飞机常到我们国内投放细菌，妈妈常常教育我们提高警惕，在外面别乱吃人家的东西，说有的特务会把毒药放在枇杷里害人，搞得我好长时间见到卖枇杷的人都以为是特务，一直在远处盯着人家看他做不做坏事。最高兴的还是跟妈妈去开会，听北京开会回来的家属委员会主任伍小妹讲赴朝慰问团传达的志愿军在朝鲜打美国鬼子的故事和苏联老大哥国家的新鲜事。其实苏联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就是家委员会主任伍阿姨从北京回来讲的，人家苏联人可把房子整座搬迁另一个地方，而房子可以完好无损，就是这个故事让我觉得苏联人好厉害，再加上苏联人在矿山帮助我们，所以从小到大对苏联人，苏联解体后对俄罗斯人我都有一种好感，这也难怪离开学校50多年了，我还能记住自己以前在校学的俄语。

　　1953年3月的一天，矿里的广播突然播放了一条消息，导致所有走的路上的叔叔阿姨都低着头，站在路上不动，这让我感到十分奇怪，后来才知道他们听到斯大林不在了，在悼念斯大林，也许今天的读者会感到困惑，那个年代的人会这样吗？会的，因为平桂矿务局是一个老矿，前身为1907年广西省府首次在今广西贺州市西湾镇设立的官矿局，1933年为广西矿务局驻平桂办事处。1938年，国民政府合资组建平桂矿务局，资本额为中央与省各一半。平桂矿务局主要矿产资源为锡沙和煤炭，1949年11月21日，贺州一带解放，解放军接管了平桂矿务局，紧接着苏联专家就进入了平桂矿务局对采矿进行指导，当时的可达锡矿矿区的建设也按苏联模式建设，矿里幼儿园、工人俱乐部、医院、电影院和邮局均配套齐全，你想一想，我们当时的苏联老大哥的领袖去世，具有部队纪律的矿山工人站立默哀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达锡矿位于湘桂粤三省区交界处的萌渚岭南段广西境内的姑婆山半山腰，姑婆山为萌渚岭次高峰，姑婆山海拔高度为1730.9米，在构造上为燕山运动期花岗岩侵入的穹隆山，中心为花岗岩体，周边为泥盆系砂页岩。在寒武纪前褶皱成山，燕山运动期进一步隆升。山势险峻，沟谷发育，森林茂盛，常年流水。有锡、钨等矿产，1938年由商人出资组建可达公司，1952年12月平桂矿务局接管可达公司成立了公私合营可达锡业公司，也就是平桂第一锡矿。

　　可达锡业公司是当时平桂矿务局最现代化的采矿企业，我的父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平桂矿务局来到可达锡矿财务科任会计工作的。

　　我们家从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市一下来到了这大山中，对于父母和哥姐们可能会有很多感触，我就不同了，因为两岁多的我对之前完全没有记忆，所以在我的回忆中，一开始我就是大山矿区的儿子，除了矿山采矿后留下的周边长满红蜡烛草的湖塘边那可捏人的白胶泥和站在湖边朝塘里淤泥投石子时溅起的朵朵泥花让人神往，那就是秋天里姑婆山满山遍野的毛栗子、油麻果、野柿子和特别好看的百合花了。特别是那毛栗子，那可是咱姑婆山的特产，形状和味道跟板栗完全一样，只不过小一点，又香又甜，至今仍是可达孩子们心中永远的记忆。而那湖塘在矿源枯竭，矿山荒芜几十年后的今天，已变成老矿区遗址最独特的一景一一蓝湖。当2012年老同学聚会，重返可达时，站在那湖边小时和伙伴们朝湖里扔石子溅淤泥泥朵，我一高兴一只脚踩于泥中，淤泥陷到大腿根连鞋子都留在了泥里，回家被妈妈一顿棍棒伺候的地方，儿时的快乐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童年留给我的记忆是多么的美好，1953年我的大妹妹出世了，1954年11月我的弟弟也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们兄弟姐妹成了一个班，除了大哥留在桂林后参军去了，兄弟姐妹七人的生活抚养全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和在部队的大哥从部队节约下来的津贴维持着，妈妈打零工，开荒种地，弥补着家庭的经济开支，一家人生活之艰苦可想而知。未满六岁的我与哥姐一道成了妈妈的好帮手，我是男孩，自然胆大又顽皮，我的任务就是和邻居的小伙伴到矿山木工厂拾柴火，木工厂里有一位叔叔很凶，当他那锋利的斧头落下，一片片木渣飞出时，我们就一拥而上抢夺木渣片，叔叔的骂声也随之而来 ″滚开，不要命了"，那骂声也太大了，让我一直记到今天，叔叔骂得厉害了，我们就跑到矿里木炭仓库的门口守木炭粉，当一车木炭刚卸完时，面对着掉在地上的炭粉碎炭，我们会蜂拥而上，两只小手不断地把炭粉朝自己面前爬，有时捡了一块碎木炭，简直笑的合不拢嘴，因为回去妈妈会奖赏几分钱，又可到商店里买几根带小相片的棒棒糖和几张能在自制木头手机上打得响的纸结子，在可达，最令人难忘的就是冬天的冰雪，由于矿山位于姑婆山北面的山腰上，海拔高，北邻湖南江华，那边又没有大山挡住，一到冬天，北风呼呼，大地银装，放眼望去，山上地面屋上，全是厚厚的冰，人要往外行走非得脚上套一双草鞋，手中拿一根铁棍，一步一步小心行走，稍不小心就四脚朝天。矿山从山上引水下来的木槽底两侧挂满了冰凌柱，酷似电影中小鬼子的东洋刀一根足有1m多长，而那矿山工人宿舍木皮屋檐口则挂满了一排排尺多长的冰凌，晶莹剔透，特别好看，但也有让人十分担心的，那就是两根电杆之间悬挂的电线被冰包住足有一根擀面杖那么大，被大风吹得来回摆动，有时电线被吹断后，那个晚上只能点煤油灯了，而这一切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最好玩的了，想堆雪人机会很少，可达的冬天很少飘雪花，但那冰凌柱可比堆雪人好玩多了，我们上学时敲断一根用小铁杆在手中的小火笼(用一个类似罐头盒大的小铁桶装上炭火上学时取暖的小火笼)烧红，然后在冰凌柱上穿两个孔，用一根绳子穿进去挂着身上，下课后当剑玩，这家伙玩一天都都不会化。

　　在平桂矿务局，可达矿享有小东北之美称，山外的单位常在冰雪季节冒险开着烧柴火的矿车上到可达，有时一辆矿车就装一大块冰墩下山，让山下的人一饱眼福。

　　那个年代孩子们玩的东西可多了，跳绳、跳电、跳飞机、玩弹弓、打拐、踩高脚、蒙眼捉迷藏老鹰抓小鸡……我们男孩子还有一高级的自制玩具，那就是自制木头枪。写到这里，小学一年级时晚上偷偷跑到门上挂着锁的人家房门偷锯门板做驳壳枪的事。至今仍让自己感到羞愧。一些孩子不会做木头枪就到木薯地检木薯杆做枪，还别说木薯杆连着根部还十分酷似长枪，有了枪没子弹，有的孩子就跑到电影院的布幕后找子弹，大家别笑，这是真的，我们矿山有电影院，常放打仗的电影，看着那布幕上那么多人在打仗，心想总会有些子弹掉落在地上吧，我和伙伴就多次跑去布幕背后的地上找过，开始上去有点怕被枪打着，可在布幕背后一看什么都没有，当时实在有点想不通，那时电影对于我们这些大山中的孩子来说还是很神奇的，一束亮光射在那布上还能放出那么多的人在打仗，儿时记忆最深的电影如战斗故事片《董存瑞》中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平原游击队》中的李向阳骑马使双枪冲过鬼子封锁线，《扑不灭的火焰》中蒋三游击队以及蒋三掏烟袋把当伪军的蒋二以为蒋三掏枪被吓得半死……这些英雄人物英雄故事深深地影响着孩子们，向英雄学习，长大参军保卫祖国也许是那个年代孩子们最大的理想。

　　打仗的电影看多了，学打仗也就成了大家最喜爱的游戏，我六岁时就因打仗游戏太投入，为了不让敌人发现，玩打仗游戏时，我曾躲在矿山电影院破窗户的夹层里，但还是被"敌人" 发现了，对方几个人朝我围过来，为了不被他们抓住，自己心一急，从旁边一块掉了板子的空处跳了下来，不幸被板子旁边一颗铁钉把肚皮划了一道血痕，现六十多年过去了，肚皮上还隐隐约约可见一絲白伤痕，这也算是童年留给我最难忘的记忆吧。

　　在可达有一位对我最好的理发师张叔叔，他帮我理发从不收钱，因为张叔叔的爱人伍小妹是矿家属委员会主任，与我妈妈亲如姐妹，我们都称她为张婶娘，婶娘有个女儿叫兰英，我妈也挺喜欢她，如果兰英到我家玩，遇到妈妈杀鸡时，妈妈一定会给一支鸡腿给兰英吃，在离开可达50多年后，我们可达矿小同学第一次聚会时，我有幸又见到兰英和她的妈妈，2015年兰英和他妈妈及家人从柳州回平桂途经永福时，我们兄弟姐妹怀着激动的心情接待了张婶娘，并与张婶娘一家及在永福居住的可达锡矿成立初期，与我父亲一起共事的苏伯伯一家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在童年中让我一辈子忘不了的还有一件很悲伤的事，在我五六岁时，那天听妈妈说隔壁阿姨昨晚走了，看着他们家人在门口烧着纸，妈妈指着烟雾中飞起的纸灰说，仔啊，那飞起的纸灰去找阿姨了，阿姨见到纸灰就会回来的，我好几天都守在门口却始终不见阿姨回来，直到矿里的叔叔阿姨抬着黑黑的箱子出现在高高的姑婆山隐约可见的山道上，我才知道阿姨他们回不来了。原来那天晚上阿姨是去顶班的，当半夜由于雨天采矿现场泥山崩塌，把正在下面采矿的叔叔阿姨们给压在了泥土里，经过矿里好几天的搜救，被掩埋的叔叔阿姨们还是回不来了。五十多年后，我们同学聚会重回可达时，在当年叔叔阿姨采矿的地方，望着因矿源枯竭，早已成一片荒野的矿区，只能对着当年采矿工人靠炸药，水枪劈开的半边山岭和山脚下的蓝湖水深深鞠了一躬，向那些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为国家经济建设献出宝贵生命的叔叔阿姨表示哀悼，正是无数像叔叔阿姨一样为新中国的建设，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日夜奋战生产出大量的宝贵锡沙锡块的矿山工人无私的奉献才铸就了矿山的辉煌，成就了祖国的繁荣富强，更令平桂矿务局所有员工感到骄傲的是，新中国第一块铀矿就是在平桂矿务局钟山县花山乡锡钨矿一个废弃的窿道里发现的。铀矿的发现和样本的采集让新中国的核工业走上了发展的征程，1964年10月16日，中国成功地发射了第一枚原子弹，这里也有我们平桂人的一份光荣。

　　一九五二年春，在即将离开桂林到平桂矿务局爸爸工作的可达锡矿生活，临行前全家在桂林的合影，大哥方治(后排胸戴校徽者)因上学仍留在桂林，1953年大哥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2015年4月，兰英(后排左三)三姐妹陪同妈妈伍小妹(前排左一，与向东母亲亲如姐妹的原可达锡矿家属委员会主任)与向东在永福居住的二姐向明(后排左一)、大妹妹玉明(后排右二)在永福团聚时的留影。

2015年4月，向东和二姐及大妹妹与解放初期妈妈在可达锡矿的亲姐妹伍阿姨和父亲在可达锡矿工作的同事苏叔叔合影于永福县城。

1953年大哥方治参军时寄给父母的照片

　　我的大哥方治(左一)和三叔方必裕(右一)叔侄俩到北京开会时留下的合影

　　儿时的记忆，相信每个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的国家历经长期的战乱，加上世界列强和国内官僚资本，地主老财的残酷剥削和反动政府的昏庸无能，新中国的一切都百废待兴，人民的生活十分艰苦，我们家因兄弟姐妹多，生活就更艰苦了，而我六三年上初中之前，兄弟姐妹穿的衣服都是小的捡大的穿，一件衣服至少让弟妹们捡两次来穿，直到穿得不能再补了，妈妈就将其拆来纳鞋底，哪怕是冰天雪地，我们也只大多只穿着一条单裤，实在太冷了，就把裤脚塞到袜子里(那时都是长筒袜)，穿着单裤的两条小腿，外面有袜子套着，再绑上一根绳子也蛮暖和的，穿着妈妈做的布鞋，脚冷怎么办？那就在鞋子里垫先干草和硬壳纸。那个年代矿山里每家的电器就是电灯和电筒，晚上睡觉时我们兄妹是一床被子盖3~4人，下面铺的是蓆子和禾草，顶多有一床床单盖在上面，一到冬天结冰的天气，钻进被窝那一瞬间全身冻得发抖的情景现在都能感觉到，小小脚丫碰着被子就像触摸着冰块一样冷，有时妈妈看着我们冻的哇哇叫，就提前用火笼放在被子里将被子烤暖，还将她的衣服压在我们的被子上，小孩子火气大，不到半小时全身就不打颤了，这时弟弟就会帮哥抓背，哥哥就会给弟弟讲故事，讲着讲着大家就睡着了。 到我们上学时，妈妈每年都会给大家缝一件新衣裳，做一双新布鞋，在快过年时给我们穿这件衣服和鞋子，衣服都是妈妈一针一线手工缝出来的，妈妈最后手工给我缝的一件衣服是1970年我进厂时妈妈用黄棉布给我缝制的一件军衣，想起这些就想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啊，我穿的第一件卫生衣是1967年在桂林广西师院进修的文郁姐送给我的，我穿的第一件毛衣是1970年11月进厂后，在两年里节省下来的工资，买了晴纶毛线，几个和我一起进厂的知青姐妹帮我织的。

　　我从1963年上初中到后来进厂，床上只垫一床蓆子，垫的第一张床单是我二姐向明结婚时她把自己原来的床单给我的，艰苦的年代，勤俭持家的父母，良好的社会节俭风尚让我们这代人始终保持着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看到今天的孩子们喝奶茶，吃肯德基汉堡包，我就会想起了艰苦的年代，早上起床上学前轻手轻脚脚偷偷拿张凳子垫高抓那挂在樑上布袋里的红薯丝，作为一天在校的美食，看到今天的孩子们开学时一箱箱牛奶，一包包水果往学校里拿，我就想起了在矿山小学读书时，一到下课，大家都会自发的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伸着小手向带有苞米，红薯来校的同学问吃，而同学把玉米粒一颗一颗地分发到大家手中，一个生红薯切成几十小块，你一块我一块，大家吃的津津有味，欢乐无比。看了今天很多孩子见了月饼都不想吃，我就想起小时候过中秋节，兄弟姐妹围在桌子边眼都不眨地盯着妈妈把桌上的一个月饼切成八小块，个人分得一块豆沙，一块五仁，然后笑的嘴都合不拢。看了今天餐餐都有肉吃，我就想起小时候一年到头就盼过年，一年365天，就是年三十晚能吃上一顿美味的炉子锅，锅里面有猪脚，圆子和粉丝，吃完这一餐又得等上一年。

　　1957年9月我上学了，矿小迁到了新校址，一排排校舍整齐排列，教室前是一个宽大的操场，操场边有一座滑滑梯和一个秋千，还有一摇摇板，因父亲已从矿山财务科调至矿区商店任会计，我们家也搬到了商店旁的家属区，宿舍从家中到学校约半小时路程，过了矿山小食部不远，有一段路遇到了冬天刮北风时可惨了，当呼啸的北风迎面刮来时，背着小书包的我们为了不被风吹倒，只能躬身顶着凛冽的北风艰难前行，哪怕身体倾斜到45度，人被风抬着也不会倒下，若人站不稳，走两步就会退一步。在学校下课钟声一响，老师刚走出教室门，冻得发抖的同学们便蜂拥到教室门背倚墙排着拼命往前挤，在加油声中被挤出队伍的同学又迅速排到队伍后面朝前挤，同学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去战胜寒冷啊。由于年代已久，小学的学习生活大都忘了，唯独教室里有条横幅标语忘不了，那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那个年代社会很注重学生的教育培养，国家制定的教育方针是: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是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在我的记忆中，小学语文课本里有弘扬革命英雄为国献身精神的教材内容，课文里我们为董存瑞、黄继光、刘胡兰、罗盛教英雄事迹所感动，小学期间，我还阅读过《青年英雄的故事》、《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革命小说，所以我们那一代人至今都十分崇敬英雄，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为国献身的精神，就拿这次抗击新冠病毒为例，在我们社区志愿者中退休的老同志就占了很大的比例，这一切与从小受到良好的思想品德教育是分不开的。

　　1960年6月1日，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少年先锋队，入队那天心中特别激动，那激动人心的少先队队歌，至今我仍能一字不漏的唱出来，六一那天加入少先队戴上红领巾后，我就是唱着这首队歌，胸前飘着鲜艳的红领巾，朝家中奔跑，我要让妈妈尽快看到我胸前的红领巾为我高兴，那情那景至今历历在目，那时少年先锋队队歌是这样唱的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青少年的先锋，团结起来，继承我们的父兄，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学习伟大的领袖毛泽东，毛泽东新中国的太阳 ，开辟了新中国的方向，黑暗的势力已从全中国扫荡，红旗招展，前途无限量，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勇敢前进，跟着共产党，我们拥护共青团，准备参加共青团，我们全体要努力学习和锻炼，走向光辉灿烂的明天，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战斗在民主阵营最前线" 。这首歌一直伴着我长大。

　　在我的小学课本中还有《小猫钓鱼》这篇课文，它告诉我们做事要专心，三心两意是做不成大事的，《东郭先生和狼》这课文从小让我们懂得辨别善恶，不要让假象蒙蔽自己。健康的教育培养出健康的孩子，当五八年大炼钢铁时，我们小小的年纪也和大人们一道锤矿石 捡废铁，爱国卫生运动除四害，我们天天上学，一定拿着一小火柴盒苍蝇和苍蝇蛹到学校交给老师，谁都想做一个除四害的标兵。我们还会扛起比自己还高的锄头，跟着父母开荒种地，放假时家家的孩子都会跟着大人上山砍柴，写到这里我总忘不了有一年五一劳动节，小小年纪的我跟妈妈上姑婆山砍柴火，在山上望着矿区叔叔阿姨们在拔河搞游园活动，热热闹闹庆祝五一，自己心里特别不舒服，就跟妈妈说，″妈，今天是过节矿里好热闹，我们干嘛要上山砍柴？妈妈听了笑着对我说，乖仔，五一节是劳动节，劳动节就是要劳动的，劳动光荣，对妈妈讲的劳动光荣，妈妈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从18岁下乡当知青至今，我在农村干农活，在工厂开机器，在企业当领导经常下车间和工友一起干活和群众一道劳动，退休后一直打工没停，直干到用人单位因我七十多岁了，不敢聘用我为止。

　　1957年我上一年级了，这一年是我童年时代最高兴的一年，在部队服役的大哥第一次回家探亲，七岁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大哥，哥哥头戴平顶的军官帽，肩上还有两块牌牌，从我懂事到大哥回来，在我们矿区很少见到军人的，哥哥走到外面不少人都投来新奇和羡慕的眼光，腼腆的哥哥只好待在家中，就是矿山放电影，哥哥也是最后一个进场，并悄悄站在放映楼下面，不想惊动他人，哥哥从东北带了一包苹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苹果，那时的苹果可香了，放在家中满屋飘香，哥哥还给家中带回来一台上海牌五灯交流收音机，这在当时可是一件令大家十分羡慕的事，在我们在矿山有广播站，电影院，俱乐部，但家中有收音机的可能就我们一家人了，在收听节目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星星火炬 小喇叭节目，至今六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记得小喇叭节目的开头语 ″答滴哒 滴答哒 答滴滴哒哒，小喇叭开始广播了，叮叮当，叮叮当，自行车也会把歌唱，我是人民的邮递员，为小喇叭送信我忙得欢"。

　　生长在毛泽东时代，我的童年是无比幸福的，虽然那时生活艰苦，但并不影响我们快乐的成长，风清气正的社会风气给我们营造了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相信绝大多数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人都会有同感。

1957年8月，大哥方治从部队回家探亲时全家在可达锡矿的合影，当时九兄妹中小九妹还未岀生，左一为本文作者老六向东。

　　此文为十多万字的长篇回忆录，将作者七十多年的经历以可读性，真实性，趣味性奉献给读者，希望能给读者带来回忆带来同感带来思考带来欢乐。

流逝的岁月(二)

第二篇 少年

本篇内容提示：初中校园生活回忆

　　1963年7月我小学毕业了，由于当时矿区没有中学，可达矿小的毕业生均由学校决定前往临近的富川县、钟山县或贺县的中学参加升学考试，就这样我被富川县富阳中学录取了。

　　与我一道被富阳中学录取的矿小同学还有莫水流、李能标、林远明等近十位同学，1963年9月，从未远离过父母的我来到富川县富阳中学，(1964年元月改为富川县立中学)，到校的第一天，我们就受到了住在寝室木架子床缝隙里臭虫门热情的接待，像指甲片大扁扁的臭虫过于热情的亲吻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顿时大个大个的红包块出现在我们的身上，哇塞！这盛情真让我们接受不了，快逃吧，身上的红包块又痒又痛，实在是受不了了。很快寝室外的青石板上躺满了我们这些刚入校的新生。

　　第二天校总务处给我们送来了六六粉和煤油，一场反击臭虫的战斗打响了！六六粉拌煤油把木架子床木头裂纹里臭虫住的大门全给封上，这一招真够绝！臭虫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亲吻我们这些新来的朋友啦。

　　我和莫水流分到富川中学54班，当 当 当！从印尼归国的华侨校工老何敲响了挂在树上的半截钢轨，初中第一节课开始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位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年轻人，他就是刚从广西师范学校中文系毕业的曹延栋老师，我们五十四班的班主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仍能清楚的记得曹老师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同学们好！同学们你们是新来的，我也是新来的，刚说完这句话，讲台下一片笑声，一个顽皮的同学紧接着补上了一句话，″老师，你不是妖怪，我们也不是妖怪，我们大家都不是妖怪"，教室里气氛一下变得热闹起来，老师和同学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老师这句话让大家联想起来刚上映的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孙悟空那句"我们大家都不是妖怪"的台词，就这样，我们与老师之间的感情一下就拉近了。

　　当时我们国家还很穷，我们晚上自习时都是点煤油灯，家里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就到街上买一盏煤油灯，差一点的就用空墨水瓶在盖子上钻个孔，瓶子里装上煤油，扦上一根鸡肠带，连接盖子那一截用铁皮包住，就是一盏自己制作的煤油灯，一到晚上教室里灯光一闪一闪，把一张张求学的小脸照的通红，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64年，初二时，我们的教室终于安上了电灯，当明亮的灯光把教室照的通明时，顿时电灯万岁！煤油灯拌碎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校园。

　　1963年3月5日，毛主席向全国人民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伟大号召，进入初中年代的我们，正是全国掀起轰轰烈烈向雷锋同志学习热潮的年代，学雷锋做好事遍布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加上我们党的教育方针是让受教育者都成为德智体全面发展，有社会主义觉悟，有文化的劳动者，因此我们这一代人在青少年时代所接受的良好教育是不可小觑的，在学习上每个人都刻苦认真，老师对学生的要求也特别严格，初中时我语文好，数学差，尽管上数学时自己努力认真听，但考试时数学分数都是六十多分，当初三上学期开学时，从钟山中学刚调到我校任教的数学老师对我们班来了一次摸底考试，考场上看到新来的老师两只眼睛细眯眯的，我心里可高兴了，老天真有眼啊！派了个眼睛有问题的老师给我们，刚好又是个数学老师，不愿自己数学差在新老师面前丢丑，面对试卷上的难题，我不禁歪头看了一下同学的试卷，为了保险，交卷时我让同学帮我递上去，谁知道祸临头上，台上的白老师用手指着我，"同学，你自己亲自交上来"，我的天啊，他的眼睛没问题，这么小的动作都会被他发现，我只好硬着头皮把卷子交到了白老师手上，老师一看我试卷上的名字就笑了起来哈，方吉寿，我知道你，你姐姐方翠玉是我在钟山中学的学生，真是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白老师对我除了严厉，更多的是关爱，当我提笔写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甚是怀念自己亲爱的老师，白皮瑞老师，你现在在哪里？学生想念你！

　　初中三年，老师就像我们的父母和兄长，我们的班主任曹延栋，他的为人折服了所有的同学，曹老师仅比我们大不到十岁，他有一个习惯，走起路来腰杆笔直，一直手从背后抓住另一手的上臂，面带笑容，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印象，曹老师了解他的每一个学生的优点、特长和缺点，每一个学生都是他心中的牵挂，以至于五十多年后我们班的同学第一次聚会时，正在南宁重病住院的曹老师，因自己住院未能到富川与大家会面而深感遗憾，曹老师在病房里用电话同我聊了半个多小时，当我用摄影机对着班主任的相片把老师的话全部录下，并在聚会的同学中播放时，年过花甲的同学们个个泪流满面，五十多年了，我们的班主任居然能一一说出全班五十多名同学的名字，他说到的哪一位同学都能细叙该同学的学习表现及爱好，甚至能讲出同学自己都忘了的调皮事，一个只与自己的学生相处了三年的老师却把自己的学生在心中记了一辈子，五十多名学生居然一个都没漏记。

　　2015年3月，在同学们的推选下，我们一行十多人代表全班同学到梧州市探望自己心爱的老师，一年后，老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在那浩瀚的天空望着自己呕心沥血教过的学生，注视着自己的学生晚年走的每一步，恩师在上，学生们绝不会在人生的路上走偏，哪怕是一小步。

　　这是2015年元月分别五十多年的同学首次聚会时从同学那得到的1966年6月我们班全体共青团员初中毕业前的珍贵合影照片。

照片中排左二为作者

班主任曹延栋老师年轻时的照片

　　我敬爱的班主任虽然已过古稀，但仍保持着年轻时的英俊，恩师永远活在学生心中。

2015年3月，向东和同学们前往梧州看望恩师时与敬爱的老师的合影

　　我的外语老师钟思宽是一名部队转业的俄文翻译官，他有着一张威严的面孔和军人那特有的气质，钟老师俄语说得特别棒，他平时咳嗽都能带出俄文中那最难读的弹舌音，与他一起教我们外语的还有一位刚从广西师范学院外语系毕业的许绍南老师，两位老师一文一武，把俄文课上得风生水起，由于当时中苏关糸恶化，在这种形势下，或多或少影响了我们学习俄语的积极性，作为俄文教师，钟思宽老师针对学生的思想向大家阐述了学习俄文的重要性并以他在部队当翻译的经历讲述关键时外语的重要性，从此调动了大家学外语的积极性，他的威严他的智慧他的专业外语水平征服了他的学生。尽管我们仅在初中三年学习了俄语，之后绝大部分同学因众所周知的原因都失去了升学的机会，且五十多年来身边几乎无任何人讲俄语，但至今仍有不少同学仍掌握着良好的俄文基础知识，作为当年俄文学习成绩居中的我，2018年就让女儿一句话:"老爸你不想去国外旅游我理解，但哪个国家你不去都行可俄罗斯你一定要去"。知父莫若女啊！虽这辈子只知埋头苦力的老爸舍不得也没那个条件到国外旅游，但过去的苏联现在的俄罗斯对老爸这代人影响太大了，如果有条件允许谁不想去那走走。女儿这句话一下激起了老爸对俄文的兴趣和学习俄语的积极性。

向东用手写体书写的俄文

　　就当是怀旧吧，二零一九年春节前后，我开始重新自学俄语啦，我搜集到了几本自学俄文的书籍，并从大哥那得到了一本俄汉词典，好在自己记性好，俄文的33个字母都没忘，俄文的书写也能记住，但在语法上重音的标注和俄语口语的学习成了拦路虎，当时在我们永福根本找不到懂俄文的教师，一切只能靠手中那本俄汉词典，可词典怎么查我是一窍不通，遇到不会读的单词和句子只好记住单词的字母，一页一页地翻着那厚厚的词典在找，有时找一个单词就花了几个小时，(因词典里单词是有重音标注的，只要有重音标注我就能把单词念出来，同时还可知道它的中文意思)就这么笨得不可再笨的办法让我摸出了一个门道，查外文词典是以字母表中字母的先后顺序一个个按单词字母的排列先后去查的，一般查到的 第三个字母这单词就出来了，掌握了这个规律，我不但能读不熟识的单词句子，还能将其翻译成中文，摸出了门道，学习劲头更大了，2019年春节期间，我第一次用俄文写了一篇短的新年祝词，并在网上向亲友们表示新年祝福，那一年春节我到二哥家拜年时，哥哥又提示我学唱俄文歌曲，对俄文的热爱坚定了我学习俄语歌曲的决心，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已学会了近十首俄文歌曲，分别是《国际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小路》《三套车》《红梅花儿开》《青色的头巾》《共青团员之歌》《春天里的花园花儿美丽》要知道上面这些歌曲除《国际歌》我以前会唱外，其它歌我都不会唱，甚至听都未听过，本人是歌盲，一辈子只会唱高音喇叭中听会的革命歌曲，而我学俄文歌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所学的这首歌我必须会用中文唱得出这首歌，因为我不识谱，学俄文歌只能唱一句中文歌词，教学这句俄文歌词的唱音，这学法也许能把音乐家气得吐血，但我就是用这种方法唱出了他们不得不佩服的俄语歌曲，我的弹舌音也可说是天生的，这给我学俄文歌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这一切都是为了体现我们那一代人不比别人差，都是为了自己的晚年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一点。

　　用一首刚学会的俄罗斯歌曲《春天里的花园花美丽》献给读者

　　初中时我的另一名语文老师唐沛鸿是一位在旧社会上过私塾的老师，在唐老师的教学过程中或多或少体现了儒家思想，他在教学生古诗时常用古时老师诵读诗的方式唱诵，让学生感到十分新鲜，至今我还能用唐老师教的方式唱诵着《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这首李白的诗，唐沛鸿老师精通古文古诗，也许"力士脱鞋" 这历史典故对其影响很深，以至于为了一句话，在十年动乱期间差点丢掉了性命，一次，作为值日老师，唐老师晚上来到我们班男生寝室查铺，正好听到一位同学叫另一位同学帮把鞋子拿到他床前，第二天上课时唐老师批评了这位叫人帮拿鞋的孩子，并说帮人提鞋是最下贱的，就是这一句话，在批判封资修，大字报满天飞时，这句话成了唐老师向学生宣扬封资修的罪证，可怜的老师被打为牛鬼蛇神，被无休止的批斗游行游街，有时还被打得舌头都伸出来，这种遭遇在今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而在那动荡的年代是常发生的。学校的另一名老师就是晚上收听半导体收音机时，调台时正好调出"漂亮国之音"，这几个字的声音刚好被路过他窗前的人听到，第二天早上出操时当着满操场老师同学的面，被从人群中揪出。后来进了被管制的队伍，原因是收听外台。看着自己的老师一个个被人家拿枪跟着去劳动，去吃饭，甚至洗澡都有人拿枪在洗澡房旁边守着，作为学生心里真不是滋味，但在那激进的年代，也只能挥舞着小拳头，跟着高呼那激进的口号。

2015年1月，我们富川中学54班的同学首次聚会时，在仍保持着原状的富川中学礼堂门前合影留念。

　　在动乱的岁月，我们的体育老师李广勤那才叫被毁了一生，李广勤老师毕业于广州体育学院，身材魁悟，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人面前就像一堵墙一样，由于运气不佳吧，他毕业后被分配到广西富川这个当时又穷又偏僻的山区小县城任中学体育教师，但李老师对自己的专业酷爱不已，作为一名体育老师，他尽心尽职，在他的教学指导下，同学们在篮球，足球，跳高，跳远以及所有的田径运动方面都能得到提高，体质得到增强，我们富川中学在体育竞赛方面成绩绝不逊色于地区任何学校，在跑步项目中被誉为飞毛腿的奉秀荣就是最突出的一个，李老师不但专业技术好，师德也绝佳，他把学生当做自己的亲人对待，同学们视他为兄长，他有一个特点，最不愿听到学生中有人讲粗话，只要听到谁说脏话，他会很严肃地停下过来对讲脏话的学生进行教育，他那句"同学们，我们要做一个文明高尚的人，不要整天嘴上挂着丢妈妈丢妈妈的，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而就是这样一位好老师，一位来自城市，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体育天赋的人，在1966年11月跟随我们长征串联队到了广州体院，见恋人时被恋人嫌弃他在穷山沟工作而遭抛弃，受刺激后，因当时正逢社会动乱，不仅未得到组织的关心，反而因其情绪低落口中失言而遭无情批斗，导致精神失常，让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李老师当时已被管制，当被管制的老师排着队去食堂吃饭时，李老师返头对持枪指着他的一个学生说:"同学，你别把枪口对着我，会走火的"。写到这里，我泪水涌了出来，李老师，你是否还健在？那动荡的岁月给人带来了心灵的创伤，难以抹平啊！

流逝的岁月 (三)

动荡的十年

作者：方向东

　　1966年的暑假，本是一个充满期待和希望的假期，但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让所有等待美好愿望的大中专毕业生希望成为泡影。毕业证书、录取通知书被回校参加这场运动的通知书所替代，一场由国家最高领导人发动的以坚不坚持马克思主义的阶级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理论为标准，划分修正主义还是马列主义再以这个标准在国际国内展开反对修正主义斗争的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

　　这场运动的进行由于种种原因导致了十年的内乱，作为亲身经历了这场十年动乱的我，由于身居底层，认识肤浅，无法也不能对运动加以评论，但作为我人生中所经历过这十年总不能留下空白的记忆，如果你想从一名普通百姓对这场史无前例运动也好，动乱也好所经历的事去加深对这场长达十年的动乱的理解，我的回忆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燥动的校园

　　1966年的《516通知》对我们这边远的小县城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在广西富川中学的校园里，学子们正在做中考前的最后冲刺，不少同学走路，吃饭，甚至上厕所都在啃着书本。走出考场，假期来临，在苦苦等待毕业证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同学们被通知返校，参加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

本应1966年初中毕业的向东由于那个年代众所周知的原因直至1968年底才得以离校，图为1966年6月初中即将毕业的作者。

带着那个年代浓厚历史色彩的毕业证书

　　校园内斗私批修、组织红卫兵成了主题。而我老太公给我安的名字也给我添了大麻烦，吉寿这个唐老师曾经大加赞赏的名字却成了我加入红卫兵的最大的阻力，吉寿两个字太过封建了，不改名进不了红卫兵，为过这一关，班主任曹延栋老师把我的名字改为向东，我姓方，方向东这名字在当时简直就是代表革命，就这样我加入了红卫兵，从此这有的浓厚时代色彩的名字一直伴我至今。

　　这期间校园上上下下人人都在深挖自己和他人身上的封资修思想，那可怜的唐沛鸿老师 ″帮人拿鞋是最下贱" 的话就是这个时候让他糟了大殃，而县里的教育局长此时也成了理所当然的走资派，被拉到各校批斗，听毛主席的话，关心国家大事，绝不能让资本主义复辟，令青少年激情燃烧，整个校园充满了狂热的斗志，大字报遍布校园，批斗会随处可见，昔日宁静的校园秩序顿时乱套了。

　　1966年10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红卫兵不怕远征难》以及大连海运学院红卫兵长征串联队徒步串联的消息报道，大山外各地红卫兵到大风大浪中经风雨，见世面的徒步长征串联之风顿时影响到了我们这交通不便，消息闭塞的小县城，一夜之间数十支由学生与老师共同组成的红卫兵徒步长征串联队在我校成立，1966年11月，我所参加的有六位同学，三位老师组成的徒步串联队，在县政府领到了部分粮票和资金后，踏上了征途，我们的目的地是广州，行军路线为富川县城一平桂矿务局望高矿一贺县西湾一贺县八步一贺县信都一广东怀集一广东广宁一广东四会一广州大沥一广州市。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远行，全程为徒步。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跋涉，终于到了南方的大都市广州，住进了广州市中山六路光塔街红卫兵长征串联接待站。

　　由于连续步行半个多月，在到达广州郊区大沥时，我的右脚掌掌指骨突然出现剧烈疼痛，当时的大沥还是一个十分落后的小地方，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村卫生所，人家只给了一小瓶松节油给我，没办法，只能一瘸一拐地随着队伍进了广州。

　　在中山六路光塔街接待站住下后，由于行走不方便，在到达广州后十多天里都无法外出，同学们都到各大专院校参观学习，我只好天天到光塔街的一个医院找医生治脚伤，也许是街道的一个小医院，当时也没有什么先进的医疗设备，老医生天天帮我按摩脚背上的肿块，给我上药膏消肿，稍好一点，我就一个人在附近的中山五路、北京路溜达，由于从未到过大城市，加上当时广州中山路两侧的商铺、街道模样几乎都是一样的进去就等于进了迷宫，每次回接待站都要问很久的路才回得到住的光塔街。由于受脚伤的影响，我在广州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才和同学去了一次中山大学，游了一次流花湖，参观了一次广州烈士陵园。在流花湖自己还闹了一个笑话，那时人人都喜欢穿军装，刚好运动前夕大哥从部队回家探亲，带回几套新军装，串联时我就穿着一套崭新的军装，也许是嫌新军装太刺眼，去流花湖时在路边商铺里买了一包漂白粉，放在军装的口袋里，准备回接待站时把军装浸白，当时也不知道听谁说漂白粉可把衣服漂白，现在想起来十分可笑，但我们高高兴兴的在湖中划着游船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我的天呐，军装中装有漂白粉的口袋被溅上来的湖水弄湿了，口袋进水后漂白粉已把我衣服烧烂了，全靠发现得早，衣服内袋以全部烂完，人也差点被刺鼻的气味熏倒在水里，就这件事让我一辈子都记住了那广州的流花湖。

　　1967年元旦前夕，我们这种笨笨的边远山区穷县的孩子，受到身边来自全国各地红卫兵战友的影响，人家一个月跑完全中国啊，而我们只是从广西走到广东，这时北京又传来消息，要求各地徒步串联的学生们尽快返程，并免费提供返程车票，开了窍的同学们在街道接待站的帮助下，我们以政府开具的串联证明丢失为由，拿着接待站开具的证明，以江西南昌地区红卫兵的身份乘火车返程到江西南昌，这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尽管火车厢内拥挤不堪，很多人还爬到行李架上，但我们实实在在乘着火车到了南昌。

　　这时全国已有局部地区开始了武斗，快离开广州时就在街上看到贴在墙上关于石河子地区发生武斗的传单，还有看到那南方日报大楼悬挂着十几米长，充满火药味的巨幅标语，在南昌，我们首先去了江西医学院红卫兵接待站，因接待站满员便转到南昌八一大学(江西师范学院)红卫兵接待处， 第二天早上当我们路过医学院大门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学校门口一片狼藉，衣物背包遍地都是，朝大门内望去，几座大楼的玻璃窗都被砸烂，门口抛弃在地上的物品有的还冒着烟，一打听是南昌的工人赤卫队和农民赤卫军两大派群众组织在此发生冲突，目标是因为从北京来的首都红卫兵十三大队吧，难怪街上一些好心的市民见到我们这些穿着军装，操着南方口音的红卫兵都叫我们少出来走动，别给人家误认为是首都十三大队的，当年这一幕是史无前例运动第一次给我们这些内心单纯，心中充满激情的红卫兵小将心灵一个重创，文化?大革命怎么可动武啊？大家都在庆幸昨天没住在这个地方，否则就惨了。

　　在江西八一大学住下的那一段时间，由于外面乱，我们没敢在市里到处走，但对革命先烈和伟大人民军队敬仰之情，我们还是参观了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近距离地感受到人民军队诞生的不易和悲壮。当时的八一大学校园内还有很多本校的学生、红卫兵。晚上常有集会和文艺表演，集会我们不去凑合，文艺表演是场场到位，看那些红卫兵大哥哥、大姐姐表演中有一个节目宣传的思想很形象的描述了当时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红卫兵思想和行为，这种思想和行为也是后来社会动乱起到助力的因素之一。节目的主题歌是这样唱的:"父母革命儿接班，父母反动儿背叛，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就罢他娘的官" 之后的近两年时间里，反动血统论社会中红五类、黑五类的划分，加上各地派性斗争的升级，给党和人民给国家的经济发展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作者1967年元月徒步串联到还杭州时在钱塘江大桥旁与长征串联队的队友们留下的合影(后排中为作者)

　　从1967年到1976年打倒四人帮这十年，特别是67、68这两年，我亲眼目睹，亲身感受到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被坏人利用，演变为社会的动乱后果是多么的可怕，学生停课，工厂停工，政府机关公检法被砸烂，动枪，动炮，多少开国元老建国功勋名人志士受迫害，多少平民百姓遭冤死，没看到的事不敢多说，身边发生的至今心有余悸。曾和我们学校文艺宣传队关系很好的县拖拉机站黄章、黄秀两兄弟是富川县两个对立的群众组织其中一方的小头头，说实话，在全国各地武斗盛行期间，富川未出现过两派械斗，各方都在说自己是在捍卫毛泽东思想，保卫毛主席，一直处于文斗状态，但1968年7月3日中央文革小组关于广西两派都是革命群众组织的七.三布告下达到广西后，当时得势的一方在广西境内对持对立观点的另一派群众组织大开杀戒，与中央要求立即停止武斗指示唱反调，抢时间枪杀对方人员，黄氏两兄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对方抓住残忍杀害，我的父亲也是在这个时候因运动前揭发单位领导伙同保管员利用单位建酒池工程，私吞单位资金而遭腐败分子记恨，被这些贪污分子唆使矿区附近农村的所谓贫下中农最高人民法院的暴徒枪杀。1968年7月8日，在中央七三布告下达的第五天，父亲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的亲人，当天晚上我的祖父带着我十多岁的小弟弟趁天黑偷偷去到枪杀我父亲的荒野，扒开掩埋在我父亲身上的土石时，父亲满是血痕的手上紧紧握住一本毛主席语录啊！他死都不明白，躲日本鬼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就是在自己为深深热爱的祖国忘我贡献，为感恩党把自己从旧社会苦难中解放出来拼命工作，为维护国家集体利益与贪腐分子坚决斗争，眼看就能享儿孙福的日子里，竞遭残忍的杀害！还有身边目睹的很多惨事不愿去写它了，但愿这令国人恐惧悲痛的劫难，永远不会再出现，当我写到这段历史时，正逢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公报的发表，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再次对史无前例的运动做了定论，运动的发动是错误的，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利用这错误的运动进行了大量祸国殃民的罪恶活动，酿成十年内乱，使党、国家、人民遭到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教训极其惨痛。

下图一为:1967年2月，当作者的红卫兵徒步长征串联队正在江西南昌时，广州叔叔的儿女回到广西时与作者的爹奶爸妈和家中亲人在平桂矿务局望高矿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因为这是父亲(后排右一)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张像片，1968年7月，父亲被迫害冤死。

下图二为处遗时钟山县组织部给父亲的定论:方镜明同志参加革命工作以来，努力学习马列和毛主席著作，工作积极肯干，认真负责，较好的完成本职工作，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方镜明同志因受林彪"四人帮"极左路线的迫害，于一九六八年七月逝世。

钟山县委组织部

1979年4月25日

流逝的岁月 (四)

知青年代

本篇亮点:

姐姐山村教师巡迴教学事迹感人

妹妹赤脚医生勇斗激流舍已救人

作者(后排左一)七十年代初期与从部队回来的大嫂(前排右一)和二姐向明(前排左一)大妹妹玉明(后排右一)在桂林的合影。

　　面对史无前例运动出现的严重派性斗争、武斗情况和混乱局面，党中央，毛主席下达了一系列文件和指示，毛主席的"要文斗，不要武斗"，"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的最高指示，迅速传遍全国，党中央还给事态严重地区派出了军队进行管理，在中央采取的有力措施下，全国混乱局面很快得到了控制，学生们也开始回到了学校，当时称为复课闹革命，1968年9月新学期开始了，从工农中选拔的新生进校了，而我们这些本应六六届、六七届毕业的初高中毕业生，仍陪伴着新生们在校待着，直到1968年12月，毛主席发表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的伟大号召。就这样，我们这些66、67、68届毕业的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生，也就是后来大家称为老三届的孩子们离开了学校，告别了父母，成了被后人称为中国最勤奋的一代中国知青。

　　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从此载入了中国现代史册。1969年春节前夕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我的母亲本想带着四个均为下乡知青对象的儿女和刚满九岁的小女儿离开平桂矿务局望高锡矿这个伤心的地方，到大儿子部队帮安排好的河北省怀安县我大哥所在部队驻地安家落户的，无奈在广西梧州地区高中毕业的二姐早早把户口迁入了桂林永福县老家。妈妈不忍心远离自己的女儿，说了一句还是回老家吧，回老家亲戚多两个，有什么事也有人帮，妈妈心中太难过了，就这样，我们的九子妹中的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四个老三届毕业生和可怜的小九妹带着奶奶跟着妈妈回到了从未到过的老家一一广西桂林永福县广福公社沙坪村，开始了我们的知青生涯，而可怜的祖父仍个人留在望高矿待了一年，为的是将爸爸的尸骨带回永福。

　　1968年底，二姐向明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单身一人从学校直接把户口迁回了桂林永福老家，成了我们家首位知青，姐姐的行动也让妈妈改变了带我们兄妹到河北大哥服役的部队驻地安家落户的计划。

　　图为梧高毕业的二姐方向明

　　我的家乡是桂北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四面环山，一条清澈透底的小河从大山深处盘绕群山绕过山村流向十多里路外的洛清江。一条与外界连接的小路伴河而出，沿途还要穿越九道河中跳石，路的两侧是陡峭的山岭，整条沿河小路被路两边高大的枫木树枝叶遮盖着，人走在路上，哗哗的流水声与两侧山林中鸟儿的清脆叫声交集成一曲美妙动听的音乐，令行人仿佛进入到了人间仙境。第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我们就被在美丽的景色迷住了，尽管当时是冬季，因已临近春节，南方已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

　　回乡的队伍中，我挑着一台拆散的上海牌缝纫机，路边的美景，妈妈的激动，兄弟姐妹们对路边青山绿水不时发出的赞叹，让我忘了肩上的重压身上的疲惫，面对扑鼻而来的山野清香，不由得轻轻哼起了《谁不说俺家乡好》的那首电影歌曲，家乡啊，我们跟着妈妈回来啦！

　　回到了沙坪村，因几十年无人居住的祖屋已破烂不堪，而隔壁二爹解放时又被划为富农，已被黑五类这三个字吓怕的我们，没敢在这破旧的祖屋居住，生产队便安排我们在队里的油榨房暂住，这时正逢春节前夕，乡亲们给我们家送来了很多年货，有糖糕、年糕、还有那黄灿灿的年粑粑和第一次见到的生香菇，令我们第一次感受到家乡的亲情。山里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还是妈妈想得周到，回到公社所在地广福村时就买了好几盏煤油灯。公元1968年农历12月25日这一天，在家乡生产队泥冲墙的油榨房，我们度过了既欢乐又新奇同时伴有特别心酸的一天，从这一天开始，我成了中国上山下乡知识青年队伍中的一员，开始了新的农村生活 。

　　回到农村的第一次劳动就是大年初一早上生产队长八爹那大嗓子呼叫下，扛着锄头带着干粮(中午用餐的食物)跟着全村的社员到大山里开荒种地，美其名为过一个革命化春节。还别说，那时农村中乡亲们的政治热情十分高涨，队里有贫农组长，生产队长，妇女队长，大家干起活来，特别积极，毛主席的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不时响起，伴着一把把铮亮的银锄落下发出的凿土声如同一曲雄壮的交响乐，现回忆起来仍令人感动不已，从未干过农活的我，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学会了扦田割禾，上山烧炭、开荒种地、下地除草，挑牛粪下田。这些农活中最危险的是烧炭，出窑时被烫，下山时背篓中的炭有时被风一吹，瞬间会燃烧起来，吓死人了。最辛苦的是挑牛粪下田，牛栏里粪堆发出一阵阵酸臭味，经过发酵的牛粪温度很高，直烫脚板，近百斤的担子压在肩上，踩在那窄窄的田埂上，一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摔倒在水田里，挑粪时人都是打着赤脚的，因为踩进粪堆不能穿鞋，下田撒牛粪都得光着脚。最美的差事就是晒谷子了，除了遇雨抢收晒坪上的谷子和将晒好风干净的谷子挑上楼时身上那一身臭汗和压得嘴巴歪的担子，余下的一切工作无异于高级享受，把谷子摊开晒好后，找一个阴凉的地方，草帽盖住眼睛，可美美睡一觉，割二禾时，晚上钻到晒谷坪旁边的禾草堆里，绝不亚于今天你盖的鸭绒被。秋收时正是大山里野生葡萄成熟季节和村中少一太家中那株黄皮果挂满黄澄澄果实的时候，我们几个晒谷子的伙伴常爬到附近山上摘野葡萄，跑到村里偷摘人家的黄皮果，不过这时要是看到天空出现乌云，那就倒霉了，这个季节的雨说来就来，这时脚就得跑断，回到晒谷场手忙脚乱将谷归堆，用尼龙布盖好，嘴里还时不时冲的老天骂上两句，插队两年都成了晒谷老手了，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经常的劳动锻炼身高1.6体重一百多点的我居然能挑得起一百五十多斤重的谷子呼呼上生产队仓库的二楼。

　　记得在生产队开会时贫农组长东爹佬曾在社员大会上冲着我们知青说过，″长江有水多挑担，哪有功夫累死人"，贫农组长这句话让我记了一辈子。

　　我只上过初中，弟弟1968年刚踏进初中门。妹妹方玉明1969年初中毕业，动乱年代校内学习大打折扣，好歹也算读完了三年初中吧。只有二姐方向明是梧州地区重点高中的高材生，既然国家叫我们做知识青年，就得做出点样子来，姐姐被乡亲们推选为山村小学的教师，被称为一只脚已踏进大学门槛的梧高学生，二姐自然没辜负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期望，在山里开创了桂林地区唯一的山村巡迴教学示范点，姐姐一个人负责二个自然屯小学的教学工作，每个教学点多则几十名，少则十多名学生且为复式教育模式的二所学校，一所在我们村上，另一所在母亲河的下游，前后相距十多里路，姐姐每天都得沿着小河边的崎岖不平的小道，过河时提着裤脚踏着溜滑的跳石来回过几十次小河，涨水时还得淌水过河，为的是让那些大山里的孩子也能上学读书，接受文化教育，由于姐姐巡迴教学成绩突出，1970年被桂林地区评为山区教学的模范典型，这就少不了要常到外面作先进事迹报告。姐姐外出时，顶替姐姐教师位置的自然少不了是我这个正经八佰的上了三年初中，又深造了两年的初中本科生登台了，先声明一下，在当年让我们这些老初中生的文化水平去教小学生的课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我的涵养是没有姐姐好，面对一个班有几个年级的学生同时上课，但复式班顽皮孩子吵事的事是常有的，有一次没轮到上课的孩子在讲台下吵了起来，这让我马上想起了自己的小学六年级时因不认真听课被老师用教鞭狠狠敲打讲台的情景，于是我手中的教棍同样也恨恨打在了那吵事孩子的课桌上，并瞪着眼睛望着孩子，你猜山里孩子怎样对付我？那小子怼我的话完全可打上一百分，"老师，你那么凶干嘛，人家又不是劳改犯！" ，听了这小子的话，真让人哭笑不得！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这位顽皮的孩子，他让我这辈子牢牢地记住了自己也曾当过几天货真价实的老师，当现在唱吧和微信群中，家人们常称呼我老师时，脸刚想红心中马上会恢复平静，没错啊，这辈子我还真当过几天小学老师呢！

当上赤脚医生的妹妹在给乡亲看病

　　说完姐姐说妹妹，妹妹方玉明是六九年广西梧州地区钟山县钟山中学的初中毕业生，妹妹的性格酷似我老爸，温柔可亲。在山里时她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啊，1970年冬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兰满爷光荣应征入伍了，同年4月经生产队推荐大队审核批准，妹妹参加了公社的不脱产乡村卫生员短期培训班，培训期半个月，主要学习医疗常识及常见病的治疗和及用药和新法接生技术，培训结束后回到村里大胆地挑起了农村赤脚医生的担子，妹妹胆大细心，勤学好问，再加上我有一个在家乡周边方圆百里晓有名气的草药医生同年妈(我妈年轻时认的老同)，同年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对我这位刚从事赤脚医生工作的妹妹自然倍加关爱，将自己一生积累的民间草药医疗技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自己的同年女，刚当上赤脚医生不久的妹妹，在毫无医疗条件的大山里，在根本无法将重伤村民送至几十里路外公社大队卫生院抢救的情况下，果断的采用缝衣针代替医用缝合针，利用碘酒消毒处理伤口，成功将一名砍树时不慎将自己脚板面砍伤，伤口长达4cm，流血不止的社员进行了手术缝合，伤口止住血后，妹妹又到山中找来止痛消炎生肌的草药，用牙嚼碎放到芭蕉叶上面给伤者敷住伤口，经过五天的治疗，伤者伤口痊愈，首战告捷，妹妹赢得了村民们的信任。之后妹妹白天参加生产劳动，晚上挑灯刻骨钻研医疗技术，当时我已到了县城当工人，因周末回家时经常遇到妹妹一个人背背篓爬在陡峭的山壁、悬崖边上踩草药和大步踏着溜滑的跳石过河，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看了既担心又心疼，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几年妹妹在缺缺医少药交通不便的山村，爬山涉水，走村串寨，治好了众多危难病人，小病小痛的更是不计其数。

　　妹妹遇到的最触目惊心的一次出诊是1974年6月的一天，由于连续几天的暴雨，河水猛涨，报诊的是洛清江边的一个瑶族山村，有孕妇要生产，接诊后妹妹把消毒产包用尼龙布包好，背上药箱就赶到大河边，由于河水太大，没人敢撑排，天生牛犊不怕虎的妹妹救人心切，沿河找到了一张竹排，凭着自己熟悉的水性撑起排子就过河，竹排撑到河中间时凶猛的洪水瞬间将竹排打散，妹妹也掉入河中，临危不惧的妹妹在水中抓住几根未被打散的竹排，即将身上的药箱用背带绑在未被冲散的几根竹子上，然后扶着个竹子用力的向对岸游去，实在令人佩服的妹妹终于闯过了急流，靠这仅存的几根排竹被汹涌的洪水顺着下游冲了1km多才得以游到岸边。浑身湿透的妹妹上岸后背着药箱又赶了十几里山路，终于到了产妇的家中，经检查，产妇无力，生产困难。妹妹随即打开药箱，翻阅存放在箱内的《赤脚医生手册》，对照书本，找出了能帮助孕妇增加宫缩的穴位，三根银针扎下孩子顺利产下，谁知跟着出来的还有一包类似猪肚的东西，这可难住了从医不久的妹妹，确定不是巨大胎盘后，根据翻书对照，确定此症状为该产妇子宫内翻，已被弄得精疲力尽的妹妹，叫产妇家人找来瑶家的草药草珊瑚熬水清洗了内翻的子宫，然后小心的将产妇内翻的子宫一点一点复位，经过半小时紧张操作，子宫终于复位成功。一个星期后，妹妹对产妇进行了回访，看到母婴平安，身体状况良好，妹妹才松了一口气，妹妹一根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的事迹受到了广大村民群众的盛赞，得到了党和政府的肯定，妹妹先后出席了广西壮族自治区知青积极分子表彰大会，自治区赤脚医生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还专访了妹妹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进行妹妹事迹的播报，广西日报，广西赤脚医生杂志的记者也先后对妹妹进行了采访和报道，当年的《人民电影杂志》还重点介绍了妹妹作为一名优秀的农村赤脚医生的先进事迹，并附上了一张妹妹身揹药箱在田头为群众看病的照片，也就是人民电影杂志的宣传，让很多人误将妹妹当做了电影春苗中田春苗的原型，妹妹为我们知青争了光，也给我们这妈妈带回到大山中的知青四兄妹脸上沾了光。写到这里，心中总有一件遗憾的事，未能如愿，进工厂后不久，我就担负起厂里广播室义务广播员阅览室义务管理员的工作，在撤换旧杂志时，我曾将刊登有妹妹先进事迹的照片和文章的人民电影杂志保留，由于年代长久，保存的杂志丟失了自己曾多次从各种渠道寻找该杂志，但始终未能如愿以偿。

知青时的弟弟方延寿(左一)与广东回的弟弟方伟东在家乡的合影

　　说完姐姐妹妹该说弟弟了，弟弟最可怜，在平桂二中初中未毕业就跟随亲人们回到农村，弟弟小，回到农村后成了生产队里的放牛娃，整天光着脚跟着牛屁股在大山中跑，已进厂当工人的我周末回到家中，晚上与弟弟同睡一铺床时常被弟弟那像锉子一样的脚板蹬醒，一想到那情景鼻子就会酸，眼泪就想流，弟弟方延寿挺争气的，几年后成了生产队第一代手扶拖拉机手，文革处遗后落实政策时，弟弟又以优异的成绩成了永福县为数不多的成人高考录取生被县工行录用，由于弟弟勤奋学习，肯专研，为人又好，业务水平出众，后被调至龙胜县工行担任了八年行长职务，最后因得罪了有权势的人物而惨遭迫害，后于2008年12月病逝。

2017年11月，作者与二姐方向明，大妹妹方玉明参加桂林平桂知青联谊会时的合影，昔日的知青兄弟姐妹如今已年过花甲古稀。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社会混乱局面已基本平息，但狠抓阶级斗争仍为社会主题，这时在全国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热潮彼此不断，生产队几乎每晚都召开贫下中农社员大会，由队里的贫农组长主持学习毛主席语录传达上级文件精神，学习报纸上登的国内外大事，那个年代我们山村因无电，照明都是煤油灯和松光，有时开会也会使用汽灯照明，汽灯在当时算是最高档的照明设施了，这汽灯一般是在过年过节时及有什么重要庆祝活动才会用上，平时嘛几盏马灯还有墙上周围插满点燃的松光，再加上不少大姐大妈自带的小煤油灯，她们的小煤油灯除了在来开会的路上照明，同时开会时还可方便他们纳鞋底做针线活。

　　虽然我们生产队在偏僻的山区，但群众抓革命促生产的劲头一点也不比山外差，在生产队长，贫农组长，妇女队长的大力支持下，由我们知青倡导成立了队里的青年生产突击队和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学校我就是广播员，绰号小喇叭，生产队晚上开会，白天田间学习读报，自然非我莫属，姐姐理所当然的成了广福公社广福大队沙坪村青年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队长，村上的向五表满和良生表哥为了支持我们，特地从山上砍了最好的木料，精心制作了几十支与真枪不差上下的七九步枪给青年们进行军事训练和作为演出道具，当公社举行文艺汇演时，可以说我们村的文艺宣传队表演的节目是最牛的，要知道这支山窝窝里出来的文艺宣传队有梧州地区重点高中文艺骨干我的二姐，有梧州地区富川县富川中学文艺宣传队骨干被同学们称为快乐部队一员的向东，有广西梧州地区钟山中学，平桂二中文艺骨干的弟弟妹妹，还有那来自柳铁系统的知青亲姐妹丽湘和建湘，加上生产队的俊男靓女，拉出去的节目无论是从节目的政治要求和文艺水准都是当时公社其他文艺宣传队无法超越的，也就是那一次文艺演出，让很多广福人记住了沙坪村有一位声音特别洪亮的知青。以至于四五十年后，当我在永福街上行走时，还有人认出我是当年在广福公社舞台上朗诵诗歌的沙坪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已过了五十多年了，对于这场毛主席发起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运动，尽管社会上对知青存在着褒奖不一，有人甚至认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社会的悲剧，中国社会的重大灾难，就连我写作此文前不久，我在网上参加一电子琴培训班学习时，因在学习群中有不少曾经上过山下过乡的知青，我们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知青相互问候时不知为何触怒了一位学习的网友，对伟人发动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大开杀戒，将知青污蔑为下乡接受劳动改造的人渣，但社会上绝大多数人对我们知青给予的是同情和支持，并将这一代人誉为中国最勤奋的一代代人，最有作为的一代人。作为上世纪60年代末至七十年代中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参与者，只有我们自己最理解这场运动，最感受这场运动给我们带来的甜酸苦辣，这场运动给国家给我们自己带来的得与失，我们比任何现在在旁说教的人都清楚。作为曾经的知青，我们不需要谁去打抱不平，也不希望谁去对我们知青妄加评论，十年动乱，我们失去了升学的机会，国家人才培养受到了严重挫折，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影响，其中原因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清的，我们正好赶上了那个时代，面对困难我们选择了坚强，选择了一条与广大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来到祖国最贫穷的地区，用我们的双手和身上微薄的知识与广大人民群众一道建设我们的祖国，建设我们的家乡，同时也在磨炼自己，成为一个有坚强信仰，有钢铁意志的人，社会要进步，国家要发展就离不开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这一代人没有赶上为建立新中国而流血牺牲的那个年代，但我们赶上了知青年代，赶上了国企改制年代，为此，我们做出了为国牺牲的选择，上山下乡下岗，目的是让我们的下一代生活的更好，愿我们这一代人的付岀能使祖国的明天更美好。

流逝的岁月 (五)

改革开放前的国企生涯

作者：方向东

下篇预告: 国企改革

1970年11月，在大队的推荐下，我被县城下公社招工的师傅选中进厂当了工人，从而结束了两年的知青生涯。

我被安排到桂林永福县农机修造厂金工车间当了一名车工，一干就是15年。1985年被抽调到厂政工科担任政工干事，同年被全厂职工推选，县总工会任命为企业专职工会主席。1998年9月被上级任命为永福县农机厂厂长、企业党支部书记。2002年3月被上级调至永福县糖厂任企业党支部书记。2008年永福县国有企业改制工作基本完成，本可以进入到县里为安置企业改制后国有企业厂长、书记而成立的县污水处理公司工作的我，选择了与企业解除劳动关系下岗失业之路，目的就是和我所有的工友们一样领到一本失业下岗证，因为我发誓过要与我的国企工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2010年9月下岗失业后在打工队伍中干了两年的我终于熬到了退休的年龄。

在国企近四十一年的日子里，工作之余我把主要精力全放在为工友为群众服务方面，进厂后不久我就义务担任了厂里的广播员、阅览室管理员、电视放映员、义务电影购票员等为工友服务的工作，利用班前班后业余时间竭尽全力为大家服务。可管事越多，得罪人的机会也就越多，结果成了一名十年的入党重点培养对象。在为工友为群众服务中，曾在突发事故和危难时刻，二次从河中将遇难职工子弟从水底打捞上岸，还冒险从事故车上，从崩塌的泥土中对遇险遇难群众进行抢救。在我参加工作的十多年时间里，就在灾难现场抱起捞起了六位遇难人员，并替他们清理整容入殓安葬。企业处于特困时，为救企业拼命工作，却因任职前企业欠款太多而多次被法院追逼，甚至收到法院执行庭的拘留通知书。为了企业为了员工在企业处于特困时将自己的房子拿到信用社贷款给企业退休工人发工资，最后导致房子差点被拍卖。为了筹款救三位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癌症工友，被逼得晕倒在厂大门口。为了追回企业鼎盛时期借给县检察院建办公楼的钱，在检察院追款时被检察长″誉"为所遇到过追款最厉害的人。在县劳动人事保障局请求政府考虑特困企业退休工人工资无法按时发放(那个年头很多国企退休工人的工资都是由企业自己发的)请求政府支持时，劳动局长在我面前打了一个比方，″是头猪，你怎么打它它都上不了树，是只猫，你一拍它它就可以窜到树顶，他把我誉为那只能上树的猫，拨了一部分中央用于解决困难企业退休工人生活的钱。是啊，我就是他所说的猫，担任特困企业厂长职务不到两年，就带领员工奋力拼搏，在令人难以置信的困难面前靠开发新产品硬是坚持了下来，并还了一百多万内外债！在国企近四十一年工作中，我开过车床，因手伤守过厂大门，当过企业食堂采买、企业政工干事、企业工会主席、企业行管科长、保卫科长、车间主任、支部书记及厂长等职务，当工会主席时，我们企业荣获自治区总工会授予的全区先进职工之家荣誉称号，表彰会上，自治区副主席甘苦亲手将锦旗授予了我。在国企期间曾当选过县党代会代表，也被县委组织部任命为全县干部监督员。总之国企给我留下了甜酸苦辣的回忆。

下图为向东1999年担任持困企业厂长时在厂大门口的留影，细心的读者可看出照片正中远方墙上有一条标语:″团结拼搏 冲岀困境 振兴国企"就是因为这条标语，向东被当时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在全县厂长书记会议上点名教训:"方向东这个死顽固派，这个时候了，还提重振国企雄风！" 2002年3月，县里为了顺利把厂卖掉，向东被调离了农机厂。

在工厂，向东开了15年車床。

领到失业证意味着向东又回到了工友中间

工人开机器

那个年代进厂当工人是件人人羡慕的事，再加上自己的工作是金加工车间的一名机床操作工，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要知道当时在企业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铸工最苦，钳工最好，车工伟大"，70年代初期工厂设备相当落后，厂里仅有几台老旧齿轮车床，其他均为老式皮带车床，我被安排到一台老北京车床跟一名刚从越南前线复员回来的抗美援越老兵及一名比我进厂早先的廖善州工友三人轮班倒，按工厂习惯先进厂一天就是师傅，当过兵的秦师傅个子高，车间里人人都称他为长子师傅，长子师傅是个老烟鬼，喇叭烟不离嘴，烟瘾大烟不够，一天内至少八九次回头问后面车床同为战友的韦忠云师傅要烟抽，韦忠云师傅从不吝啬口袋里的烟，有问必给。两位曾在战场上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之间的深情厚意，令我感动。与他们相识不久，大家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长子师傅，忠云师傅对我也特别关照。我开的是一台老掉牙的皮带车床，床头箱很高，专車大铸件，放一刀近半个小时，用老牛拉破车形容一点不为过。由于是皮带车床操作简单，有两位老兵的指导，没几天功夫我就能独立操作了。当时农机厂的主要产品为250动力小钢磨，我们专车钢磨主体，这主体重达三十多公斤，且装夹时铸件装夹部位又有锥度很难夹稳，为保证其加工过程中不掉下来，只能在铸件锥度部位加垫片，并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夹紧它，套上加力杆的夹头钥匙，那φ16的钢杆扳手常被我用力时掰断。开始时一个工作台班的定额仅一台主体，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车间里补充了我们几十名从知青中招收的工人，年轻人充满了活力，班组之间不断开展劳动竞赛，很快定额就给我提高到了2台，一年后厂里鸟枪换炮，购进了数台沈阳和广州产的齿轮车床，到我操作30车床时，定额又给我提高了8台！一个工作台班拿下了八台主体，我骄傲的说过，在我们每年销往全国各地的小钢磨中，有60%以上的钢磨主体是经我手加工的。我加工的产品在车间质检员梁振娟眼里是属于免检产品，当车工15年，我开过皮带车床、齿轮车床、开过立车。练出了力气，练就了站功，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车工讲究眼明手快，几个丝的公差稍大意产品就报废，若操作机床时眼、手及大脑的反应配合稍大意一点，高速切屑的刀具或刀架就会撞到工件或床头箱卡盘上，所以但凡当个车工的人心一定细，眼力一定厉害，站功一定最牛，加工大工件的人一定有股牛劲，开车床虽然神气，但也存在着诸多危险，就算你完全遵守安全操作规程，被烫伤的概率也是相当高的。关键是车刀退屑槽磨的好，刀具的安装角度和高低要合适，否则决定了你脸上、脖子上甚至身上是否会留下被烫伤的疤痕，因机床在高速工作时，车刀切削金属时产生的温度极高，若刀具磨的不好，加工锻件时铁屑成紫深色并不成卷状小段跌落，那月形状的铁屑乱溅，溅到人的皮肤上便与肉体粘在一起了。加工铸件时铁屑成粉粒状极易溅入眼内。操作机床时不按规定穿戴好工作服，造成的安全事故也是十分可怕的，我在金工车间工作的15年里就目睹了极其可怕的事故。1、违章戴手套 一位车工师傅在加工打谷机调节锁紧螺母在机床上用絲攻攻牙时，由于违章戴手套，手套缠绕在飞旋的絲攻上，该师傅手指被绞断两个，当时出现在我眼前那血淋淋的断指至今想起都后怕。2、衣服被绞进机床旋转中的光杆或絲杆 机床操作工按安全操作规定必须穿戴好劳动服，女工不能留长发，要戴好工作帽，因身上任何一件飘动的东西都有可能被高速旋转的光杆、絲杆缠卷而将人往机身拉去，我的一位桂林知青工友就挨过一次，全靠她牛高马大力气足，人是站住了，但衣服被撕成了一大口子。3、机床操作时任何一种异响都必须立即停机检查 我的一位工友在加工φ16的圆钢时，由于装夹时伸出床头箱主轴后端的工件过长，车床转速又高，床头箱主轴后端伸出的园钢被高速运转的机床甩成喇叭形，发出呼呼的响声，她没有立即停机查看，而是手持操纵杆侧身伸头向床头箱的后端响声处观望，导致她天灵盖被飞旋成喇叭形的园钢掀开倒地身亡。此事故还导致另一名从床头箱后侧跑过来抢救的工友同时被击倒，造成终身残废。虽然现在国家发展了，数控车床，自动车床，机器人设备取代了大部分过去落后的机床，但也有不少小型企业，私人企业还在使用着那个年代的机床，希望我这段回忆能引起大家对安全生产的重视，同时也希望人们对机床工人的艰辛和风险有所了解。

　　1985年，向东离开了心爱的机床，作为工人中提拨的干部走进了企业管理部门直至2008年下岗。

工友情谊深

1970年11月，我们十多位从知青中招工进厂的年轻人进厂前，金工车间全是老大哥，老大姐师傅，我们来了以后，车间一下子焕发了青春，充满了活力。新老职工关系十分融洽，大家亲如一家人。

车间里有几位老大姐成了我们最亲近的人，天津下放来的穆瑞芬大姐，人人都叫她老木棿。虽然我们不知老木棿是什么意思，但见她很乐意人们这样称呼她，大家也就亲切的跟着称呼她老木棿了，老木棿大姐很乐意帮助人，谁在技术上遇到难题，她都会停下自己的车床过来帮助你，直到问题解决。老穆大姐很爱说，也很会说，特别是那纯正的天津话，听她说话就是一种享受，她的爱人也是天津下放到永福工作的人，当时在我们厂就有多位从天津从广东大城市下放到我们广西这边远地方工作的技术员，他们的到来让我们这小厂技术力量实力大增。天津来的技术员刘希庆，广东来的技术员吴海涛就是工友们最尊敬的老师。他们每周都给大家上技术课，到车间现场指导，可以说在七八十年代我们工厂里政治风气、生产劲头、学习积极性、人们之间的友爱气氛令人一辈子难以忘怀。让我们一辈子难忘的还有一位刘月英大姐，她的爱人已逝，只有一个小女儿菊菊陪伴在妈妈身边。刘大姐很喜欢我们这帮年轻人，她把我们都当成儿女对待，一到开饭时，我们一大帮手拿食堂饭的少男少女全拥到刘大姐那小小的宿舍里，她会拿出自己做的菜给大家品尝，久而久之，大家给她安了一个官衔一人民公社社长。社长大姐特别善于做思想工作，大家也愿意与她交心，不管是工作上遇到挫折，生活上遇到困难，工友之间产生分歧，只要你心中不快，只要一跟大姐倾诉，她总能解开你心中的疙瘩。社长大姐和老木头大姐还是年轻人心中最佳的红娘，厂里好几对婚姻伴侣都是她们凑合的。

进厂第二年，厂里为加强厂女子篮球队的力量，特地从乡里知青中招了两名会打篮球的女知青到我们金工车间，两名女知青一个身材高大另一个中等个子。刚分到车间时因初来很少与人交流，由于我兄弟姐妹多，来的信件自然多一点，因此常往厂传达室跑，一次她们俩人都有信件，热心肠的我便将她俩的信件带回车间，当我将一封写有玉姣收的信交给叫志军名字的中等身材知青时，把写有志军名字的信交给高个子知青时，高个子知青笑了，对我说，"你给错信了，我叫玉姣"，望着他，我坚持说没错啊，你长这么高，块头这么大，像个当兵的，怎么会叫玉姣呢？应该叫志军啊！也就是这次认错人给错信，让我对高个子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从那以后我俩成了最知心的好朋友，但因两人身高悬殊，谁也没有往年轻人追求的那方面去想，在车间众人的眼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讲我们的闲话。就这样，我们心中可以说完全无那非份想法，朋友感情更纯洁。到了1975年，听说他爱上了我们车间的民兵排长后来厂里的技术员福州工友，虽为她送上了真诚的祝福，但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1979年，经富川老同学"短命鬼" 的介绍，我也成了家。虽然各自都有了家庭，两人之间仍能保持着兄妹般的关系，两家人的关系也十分好，我爱人在厂幼儿园当阿姨，她的儿子也在幼儿园，她夫妻俩出差不在家时，也常把孩子放到我家照顾，久而久之，孩子称呼我为干爸，直到1994年，她的丈夫不幸患病去世，我的妻子又因感情纠纷与我分手后，我才与她重新组成了一个家庭。她八十年代被上级任命为农机厂的厂长，改革开放后，她紧跟形势成了全国优秀女企业家、自治区人大代表、桂林市巾帼标兵、年年县优秀厂长、合资企业中方代表、外方代理人，跟上了时代的步伐。而我一直被人们说成是毛泽东时代的共产党员、是像雷锋那样整天只知帮助别人的"傻子"，一个死心眼为企业，为员工谋利益，从不为自己考虑半点，成了那七千万下岗工人中最普通的一分子。由于思想观念的不同以及种种原因，最后导至了几十年的知心朋友与五年的夫妻最终分道扬镳了。

热心为工友服务

在那倡导无私奉献的年代，除了车间中忘我的工作，向东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为工友服务之中。史无前例运动结束后，电影院只有八个样板戏和地道战、地雷战等军事题材片的状况改变了，不少老电影相继恢复了上映。随之而来的是电影院一票难求。长期处于文化饥渴的人们，每晚都把电影院围得水泄不通，为了让工友们看上电影，我自告奋勇的承担了单位订票员的工作，当时电影公司要求每月末由各单位订票员到电影院按排片预定购票数额，但由于僧多粥少，我们这些单位、企业的订票员为了替单位员工抢到票，订票的头晚早早来到电影院门口，自觉的排队等候，一直到第二天电影院售票员上班进行预登记。冬去春来，寒来署往，在夏天蚊虫叮咬，冬日冷风瑟瑟的夜晚，订票员们为了单位员工看上电影，谁也不愿离去，也不能离去，因一走开就意味着要重新排队，最后第二天就可能抢不到好票，而且根本抢不到票了。第二天订到票后，每周都得到电影院领票，到单位分发票，售完后还得将票款交回电影院。那个年代做此公益工作是没有任何回报的，订票是辛苦，但对于我们这些热心为工友服务的人不算什么，最头痛的是回到单位分票售票时，得到票的高高兴兴，谢谢话语不停口，得不到票的脸拉的老长，有时还会被对方骂的狗血淋头。那时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傻人，没拿任何人一分钱，宁愿自己受累，受委屈，在工余时间，为了让工友看上电影，一干就是四年。

除了义务购电影票的工作，自己同时还承担了八年厂里义务广播员的工作，义务阅览室管理人员的工作。每天早上我得提前起床，天还蒙蒙亮就来到厂里广播室预热机子，当起床时间到时，《东方红》乐曲准时在厂区上空响起，紧接着是新闻播送，这时自己赶紧打来早点边吃边工作。新闻播完播放歌曲音乐，那时播放音乐都是通过唱片播送，播送时工作人员必须守在电唱机旁边停止和更换唱片，直到上班时间到了才结束播音。关机后的我朝着车间一路小跑，奔向我心爱的机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中午下班端着食堂饭，守在广播室放音乐，读报纸，播送厂里通知和好人好事，晚上也是一样，直到每天晚上雄壮的《国际歌》声结束后，一天的广播工作才结束。就是这样的业余工作，我一直坚持了八年。也难怪厂区附近的村子里有几个孩子在几十年后见到我，就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方叔，我们是听你的广播声音长大的"。七十年代的中国广播电视通讯都是十分落后的，人们要想了解国内外大事，主要渠道就是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报刊渠道去获得，由此可知一个广播员的工作是多么重要和光荣，为及时传播党中央指示和毛主席的声音，我经常在深更半夜守住那台因家乡没电而被我带着厂里的五灯交流收音机收听，并认真记录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重要文章原稿记录播报，可以说很多人根本不会知道70年代地方新闻机构和报社播送刊登的中央新闻和重要文章内容，获取的主要渠道是在夜深人静时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的，当然这些记录人员肯定是专业的速记人员。由于我这″傻子"的熬夜，很多重要的新闻我们这个小小的企业大多能抢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报纸播送刊登之前。厂里广播和阅览室是相连在一起的，在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仅有电影院和高音喇叭的年代，企业阅览室是厂里唯一的文化学习活动场地，订的报刊，杂志，画报每天都由我负责到收发室取回，分类布放在能容纳近百人的阅览室内。阅览室的管理工作比广播室更麻烦，更辛苦，面对着下班后高高兴兴来到阅览室的工友，我的任务就是为他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及干净整洁的学习阅览室环境，及时更新各种报刊杂志。

本来与我同时担任义务广播员、阅览室管理人员的还有一名后进厂的女工友，她的名字叫珍秀，可惜的是在那正经八百的年代，在那狠批封资修的年代，在那少男少女之间交往需要特别谨慎，稍不注意就会招来闲言碎语的年代，我那可怜的女同事就因为晚上与男友在路边禾草堆旁约会，被路人传至厂里遭人窃窃私语而在精神上受到打击，第二天在县城湘桂铁路大桥上纵身跳入河中而离去。至今想起来仍让人十分痛惜。

从小爱看电影的我孩童时梦想长大后当一名电影放映员，这个梦想在我当工人的时候实现了，但那是放电视不是放电影，现在的人们看到这里会很不理解，电视家家有你又放给谁看？那就请你慢慢往下看，1976年9月敬爱的领袖毛主席逝世，全国人民悲痛悼念。我们厂全体员工被安排到县城永福中学会场悼念伟人，当时现场一片悲伤，桂林知青工友济萍当场哭晕在追悼会现场。为缅怀毛主席的丰功伟绩，及时了解中国人民及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对毛泽东主席的敬仰，关心国家大事，厂里向政府有关部门申请购买了一台当时极为珍贵的20寸匈牙利黑白电视机。要知道70年代中期绝大多数的中国老百姓连电视机是什么东西都从未听讲过，我虽然在一九六七年红卫兵串联到达上海，在上海纺织大楼住宿时，听说楼上有间房子有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里面有个人在说话而好奇的去看了十多分钟，也就是盒子内有两个人坐着在对话，正纳闷时就被人家赶了出来，后来才知道那盒子叫电视。70年代初期，在永福县城也就是县森工局有一台黑白的小电视和后来矿粉厂有一台20寸的彩电，那可是不得了啊，每个晚上本单位的人外单位的人为看电视把那森工局的楼梯道都快挤塌了。经上级批准，我们厂很快购回来一台匈牙利的20寸黑白电视机，由于我是厂里出了名的为员工服务的热心人，这台电视机的管理自然归我莫属。由于当时厂里还没有专门的电视放映室，电视机就一直放在我的宿舍里，每天晚上天一黑，我就将电视机搬到厂里的灯光球场，等到电视机屏幕上那五颜六色的信号测试图调试完毕，便开始向坐在球场上黑压压一片的厂内外员工、群众播放电视了。70年代末由于我国电视事业十分落后，电视信号的接收和电视节目的播放是有时间限制的，基本上每晚的电视节目仅有几个小时，从晚上7:30开始到晚上11点电视节目就结束了。而且能收到信号的电视台除中央台及自治区电视台外，也只有邻近的湖南电视台，节目电视信号的来源仅限于白马山电视微波台传送的信号，而电视机的接收天线很难买到，全频道的天线很大，12频道的天线较小，我从书本上获得天线的制作技术后，利用废弃的多股铝线成功的制作了电视的接收天线，并将其绑在灯光球场两根悬挂照明灯的大电杆上，最麻烦的是当电视机信号不好时，我还得时时爬上那高高的电杆上去转动天线接收信号的方向，以求电视画面达到最佳效果，但不管怎样，都丝毫未影响那热天一身汗，冷天冻得发抖的满球场观看电视的观众观看电视的热情。那个年代最受大家喜爱的就是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新闻节目和电视剧了，在电视中我们看到了外面的精彩世界，了解了祖国经济建设情况及大好河山美景，感受了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带来的震撼，记住了1984年奥运会中各国运动员的精彩，记住了铁榔头郎平，高低杠冠军马艳红，还有那万人空巷的电视剧《渴望》《霍元甲》《加里森敢死队》，晚上电视节目结束后，人们离场休息时，我还要将电视机搬回宿舍，将球场打扫干净，直到后来厂里建立了专门的电视放映时室。我这位永福县农机厂金工车间的车工利用业余时间为工友为群众整整放了八年的电视。

　　七十年代，企业职工的文体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图为厂职工在进行拔河比赛。

　　2012年元旦，在工厂被卖掉8年后，各奔东西打工的工友第一次团聚在还末被卖掉的厂职工宿舍区，进行了首次永福县农机厂职工大团聚。

图为我们金工車间大部分工友聚会时的合影留念

(中排右一为作者 前排右一为文中人民公社社长)

流逝的岁月 (六)

国企改革篇(上篇)

作者：方向东

本篇重点:讲述改革放初期企业改革情况，让读者对国企改革有一个肤浅的认识。

下篇预告:国企改革篇(下篇)

再下篇:国企改制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有企业改革进入了初步探索阶段。当时我还是一名金工车间的工人，对国有企业的改革认知，只是从企业经营状况和自己的收入变化而体会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我们县城国企这样的小厂完全是按照国家计划经济模式运行的。即每年的生产任务、生产指标完全是按照县农机局下达给我们农机厂再根据任务和指标由政府拨给生产资金生产，至于产品消不消得出去，销往哪里，那是政府的事，与企业无关，企业只是保证完成任务。

　　在这方面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厂只能生产上级指定的产品一一人力打谷机、动力脱粒机、250型小钢磨。记得有一年大批的动力脱粒机因上面销不出去大量堆积在钳工车间旁的空地上，长期日晒雨淋，最后厂里只能将这些锈蚀了的产品全部埋入坑中，损失自然是国家的。

　　上世纪60年代也许是国家三线建设的需要吧，我们永福县有不少从发达地区大城市下放来的技术员，我们这个农机小厂就有来自天津的刘技术员和来自广东的吴技术员，再加上从各大中专院校分配进厂的机械制造专科毕业的学生，厂里的技术力量在自治区农机系统和生产厂家可谓数一数二。七十年代初期为解决员工下乡支农的交通问题，厂里自己生产制造了一台柴油为动力的四轮后驱车辆。其外形和功能几乎可与后来的柳江牌汽车媲美，距后来畅销祖国大江南北的四轮后驱农用车早了近十年。但由于在计划经济年代，此产品不属于我们厂生产的产品，企业不能将其作为产品生产，使企业失去了一个辉煌发展的机会，如果那时是市场经济，企业有生产自主权，就不会在国企改制时还是一个三百多名员工，年产值千多万的小厂啊！

　　在永福县农机厂生活工作了32年的作者在2015年企业改制十年后，厂区宿舍即将被卖掉时，怀着难以言表心情回昔日企业宿舍区探望时与当年厂食堂的阿姨亲切合影。

　　国企改革初期是国家放权让利，企业全面实行市场经营机制。企业有了自主权，如虎添翼，市场经济就是按市场需求，企业自主开发市场需要的产品，所需的生产资金由企业向银行贷款，企业自主经营，政府对企业实行宏观调控。这样就要求企业必须以产品质量求生存，以产品开发求发展。为了生存，为了发展，我们厂迅速掀起了新产品开发高潮，SM-1型粉碎碾米组合机、CW一 70型动力小钢磨、9F-18微型粉碎机、6N一5碾米机、MZJ一50型多功能食品加工机等配单箱电动机动力的产品先后开发成功。由于这些产品采用单相电动机，动力均为小型，微型，深受广大农村群众和个体工商户欢迎，在农村和城镇极其畅销。据笔者所保留的企业资料统计，从1984年~1990年底，共生产和投放市场的上述产品食品加工机械近15000台，实现了产销平衡，利税双赢的大好形势。

　　作为一名企业员工，本人从1970年11月进厂三年学徒期，月工资为18元，三年后转正为一级工，月工资为27元，后很长一段时间，月工资一直保持在50元左右。企业改革后，到八十年代中期，工资居然达到和超过了100元，那种工友们为买一块桂花牌手表(记忆中一块手表的价格，当时应是80元左右)，大家采取轮桩凑份子的方式凑钱买表。为买一块手表省吃俭用宁可餐餐吃豆腐乳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不少人还买上了那个年代渴望的三转一响之一的自行车，这也许是国企改革初期给职工带来的实惠吧。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工厂工作过的人，对大战红五月开展技术革新，鼓励工人小改小革，在車间开展模范班组竞赛，争夺流动红旗等活动不会陌生吧？对″砸三铁" 这个名词也不会陌生吧，我想这一切一定会给那年代生活在工厂的人们留下深刻的记忆。

　　1992年，我们厂作为县里″砸三铁" 的试点企业，说白了就是打破铁饭碗，改变之前企业中长期存在的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反正大家吃的都是大锅饭的普遍现象。再详细解读，即一旦你被劳动部门招收进了企业，就如同扛上了铁饭碗，除非触犯法律被判刑，否则谁也不能开除辞退你。而铁交椅是针对干部而言，内涵也是一样，铁工资更是神圣不可侵犯。

　　这次国企改革动了真格，首先是企业有了劳动用工自主权，根据上级文件精神，全厂建立了全员劳动合同管理机制，实行全员劳动用工合同制，昔日正式工的优越感没有了，不管你是正式工还是合同工，无论你是企管干部还是工人，都与厂签订了劳动用工合同，企业全体员工在政治上，经济上待遇是一律平等的，打破了干部与工人，固定工与合同工的身份界限，做到了干部能上能下，员工能进能出，企业与员工均可双向选择，这一招不得了啊，旧体制下的企业是无权开除任何一名工人的，哪怕他再懒，再无能。而转换企业经营机制后，对这一类人只要召开企业职工代表大会，通过企业上报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对不起，卷包袱走吧。企业转换经营机制的第二步，落实企业员工工资收入分配的自主权，制定经企业职工代表大会通过的企业内部分配方案，员工的工资与绩效挂钩，真正做到了奖勤罚懒，极大的调动了员工的生产积极性。

　　同志们看了之前我的回忆录中所说的一台250钢磨的主体台班定额开始一台到两台，这定额制定时加工钢磨主体的机械设备是北京老皮带车床，国企改革后，企业经济效益提高，对破旧设备进行了更新，车间增添了部分较先进的齿轮车床，我也鸟枪换炮，开上了30車床，且生产热情高涨，250小钢磨主体台班定额就被我提高数倍，台班产量竞达到8台！

　　企业″铁交椅"被砸后，企管干部队伍中呈现了庸者下能者上的新局面，不少优秀的一线工人被提拔到了企业管理部门，走上了企业领导岗位。得到上级信任群众拥护的向东就是在国企改革期间走上了企业专职工会主席岗位，而比我进厂迟一点的永福知青工友阿民由于才华岀众，直接从車间走上了永福县农机厂厂长岗位，八十年代末又被提拔到县工业局任局党委书记。而当年我转错信的″山东马"之后被提拔为企业财务副厂长，后又被县里任命为永福县农机厂的厂长。

　　在一个有老中青三结合，充满活力的领导班子领导下，从80年代后期直至90年代末企业改制前，乘着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在全厂员工的全力支持，奋力拚搏下，企业领导班子带领全厂员工书写了农机厂最辉煌的篇章。

　　1991年，由于我厂生产能力、生产设备、全面质量管理水平在自治区农机系统称得上一流企业，被当时红极一时的桂林联合收割机总厂看中，同年8月28日与我厂签订了生产联合收割机三号机的脱粒机总成1140台的合作协议，加上之前我厂受桂林第八塑料厂上项目的要求，经过艰难的寻找，最终因我对军人的崇敬，在一次与广州军区设在桂林甲山的军区修械所前来我厂推销该厂电动机产品的一位科长结下的奇缘，在这位军人的帮助下，通过广州军区后勤部帮我们联系上了桂林第八塑料厂急需产品螺旋纸管项目生产所需设备螺旋卷管机生产厂家一一广东顺德螺旋卷管机械制造有限公司。通过考察，经营该公司的港商给予了我们大力支持，并帮助我们上了一条生产螺旋纸管的生产线，打破了当时广西只有梧州市一家企业独霸的局面。由于我们企业具有了生产十分畅销的螺旋纸管的生产能力，再加上与桂林联合收割机厂签订了1140台联合收割机脱粒机总成的订单，让我厂生产规模大增，为保证生产计划的顺利进行，企业也开始了大规模招工，生产工人从原来不足300人猛增至四百多人，企业的年产值也从常年保持的200万猛增至一千多万，那几年我们厂成了自治区，桂林地区，县里的佼佼者，国企改革让我们厂走到了鼎盛时期。

　　国企改革的进一步深入，永福县农机厂积极引进外资，成立了中外合资、合作两个企业，生产经营有了可喜的变化，图为公司大门花岗岩材质制作的厂名牌。

　　1992年底，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国有企业改革也进入了深层次，外国资本也纷纷进入中国，一个外引内联大力发展企业经济的热潮正在桂林地区国企中兴起。我们厂与桂林联合收割机场的合作、与桂林第八塑料厂的合作就是一个内联的典范。外资的涌入，国家对于外商合资、合作企业给予的支持与税收优惠政策的待遇，令国内众多外资合作合资企业竞相而出。在这股外引风中，一些地方政府为搞活地方经济，增加地方财政税收，出现了一种不正常的操作。当时桂林地区就召集了各县国有企业的领导到桂林开会，上级领导对各县下达了限期成立外商合资合作企业的数字指标。找不到外商的，可将钱汇至由地区派驻香港的机构操作，寻找合作伙伴，一阵神操作后再将款从香港汇回作为外商投资资金，直白的说就是假投资让企业变为外商合资企业，以骗取和享受国家对外商投资企业给予的一切优惠待遇，从而搞活地方经济。身为厂长的″山东马" 也参加了这次会议，本来企业合资这事与我作为一个企业工会主席来讲，没直接的工作关系，也轮不到我去操心，但″山东马" 参加完会议回厂途中，受同去的外单位同行欺侮之事让我十分气愤，加上听″山东马" 讲的会议内容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我对″山东马" 说:″去搞那些假的东西干嘛，还让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要办合资企业引外资，我帮你！"。于是从广西平桂矿务局回来的我，用一口流利的粤语拨通了广东顺德荣华卷管机械制造有限公司香港老板梅生的电话，因梅生曾在供给我们螺旋卷管生产线时亲临过我们厂，对我们厂有个初步的了解，再加上生产线正常运行后，双方人员多次来往，相互间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当电话拨至顺德龙江时，对方一句 “老朋友，你好”的亲切回话，让我顿感此事有戏，经过双方友好谈话，梅生决定邀请我们前往广东顺德龙江商谈合资事宜。1992年底，在厂长″山东马"的带领下，永福县农机厂领导班子的主要成员驱车来到了珠江三角洲最发达的地区一一广东佛山顺德，与外商会面，梅生接待我们后即打电话给居住在香港的哥哥一一香港嘉钰集团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梅先生，下午梅先生便从香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顺德龙江镇，与我方进行了友好的洽谈，梅先生身材魁梧，风度翩翩，待人和蔼可亲，言行举止颇具绅士风度。经交谈，我们了解到梅先生是香港工商界的知名人士，是一位爱国港商，当时还荣兼顺德市名誉政协主席。由于他在顺德的《荣华卷管机械制造有限公司》生产的卷管机械在国际国内处于技术领先地位，他还担任着中国包装协会主要领导的职务，在大陆晓有名气，他在大陆及家乡投资机械制造、五金产品、服装生产供出口外。在国内很多地方均有他的投资项目和产品客户，广州军区某军工企业就有他们公司的螺旋卷管机械，要不是我因大哥在部队当了几十年的兵，对军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帮助桂林甲山部队成功的将产品打入我厂与部队建立的友谊，得到部队的帮助，怎么能有这次与梅先生见面机会？在与外商的洽谈中，我这个在厂里唯一能操粤语的自然成了双方交谈中的翻译，这就是日后几十年梅先生到永福时，我始终跟着他身边，最终成了最知心的朋友和兄弟的缘故。宽阔大度，充满自信的梅先生很快就答应了在广西桂林永福投资的事宜，并同时草拟了与我们合作成立《桂恒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和合资成立《嘉福纸制品有限公司》的合同与章程给我们带回，首战告捷，皆大欢喜。

　　我们回到了永福，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在永福县对外合作局的具体指导，县政府大力支持下，1992年底，中外合作《桂恒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中外合资《嘉福纸制品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与外商合资合作后，企业如虎添翼，光螺旋纸管生产项目就增加至三条生产线，机械产品，纸制品产品生产量直线上升，效益成倍增长，1997年企业年产值从原一两百万猛增至1600万，工人们的经济收入也让县里其他企业羡慕不已，在引进外资的同时，国外机械制造先进技术也给我们带来了学习的便利，我公司随后开发的《180型纸箱粘合机》、国内紧俏的《螺旋纸管卷管机》仿制，以及大型的《禽蛋自动孵化机》研制的成功，使企业的经营范围也从过去的单纯机械制造扩展到纸制品生产，珍稀动物养殖并朝着旅游业发展的集团模式迈进。1996年为适应公司发展的需要，我们合资合作的几个企业在广西永福县成立了含机械制造、纸制品生产、珍稀动物养殖、萄萄酒业并朝着旅游业发展的《俊杰集团公司》。

下篇:《国企改革》下篇 待述

流逝的岁月 (七)

国企改革(下篇)

作者：方向东

本篇内容：国企改革进一步深入，企业为求发展"内引外联"

与外商合资创办《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作者任孔雀养殖场场长所经历的趣事

国企永福县农机厂如何从辉煌走向衰败，对关心国企改制的人们本文应值一看。

下篇预告:国企改制

美丽的孔雀

　　1993年4月，我被任命为中外合资《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副总经理，主管公司工作。开始了我人生中最艰苦但最美的工作，与上千只人工养殖的孔雀相伴了十多年。

与孔雀相伴的日子

　　孔雀是百鸟之王，是吉祥的象征。孔雀分绿孔雀、蓝孔雀及绿孔雀和蓝孔雀杂交异种的白孔雀。蓝孔雀分布于东南亚沿海地区。绿孔雀分布于中缅边界等热带雨林地区。绿孔雀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蓝孔雀属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按国家当时政策，蓝孔雀可进行人工养殖，除供观赏及种用外还可供人们食用。1993年之前人工养殖孔雀在国内来说十分稀少，而我的堂妹小文应该是国内第一个从事人工养殖孔雀的先行者，可以说当时国内外最最大的人工繁殖孔雀基地就是坐落在广州白云山黄婆洞妹妹的孔雀场。人民日报，南方日报均对妹妹探索人工繁殖孔雀成功的事迹进行过报道。人民日报在报道中将我妹妹小文冠予″孔雀公主" 的美称，广东省广州市政府也给予了妹妹小文极大的支持。我们厂与外商93年4月合资成立的《永福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后更名为《桂林孔雀山庄度假村》成立的初衷就是奔人工饲养孔雀去的。由于当时妹妹小文对孔雀的人工繁殖和孔雀的饲养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总结岀来的孔雀繁殖和饲养技术当时在国内称得上首屈一指，而她公司对孔雀特别是种孔雀的销售去向及在全国种孔雀场的布点制定有严格的规定，一般人很难获得妹妹英吉利公司提供的种苗和技术。当然，我这个堂哥就例外了。1993年清明节过后十只孔雀种苗就从广州经桂林两江机场飞到了我们永福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这些都是不足半年龄的孔雀，看着就像十只快生蛋的母鸡，可它的身价有点吓人，就算妹妹优惠我，一只也要1000元。高兴的是妹妹为了支持我们，让从家乡去她那打了一年工，对孔雀养殖孵化技术完全掌握的家乡女孩小美回来帮助我们，让我们的孔雀养殖快步走上了正轨。

　　孔雀是一夫多妻制，一只雄性孔雀配4至5只雌性孔雀。孔雀从孵化出来到成熟需两年时间，每年3月~8月为孔雀的繁殖期，在繁殖期内一直母雀可产30个蛋左右。

　　由于我们养殖场坐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深挖洞 广积粮 备战备荒为人民"年代的部队战备油库。场内山林植被一直被保护的很好，这就十分适合孔雀的生长环境。在我们的精心护理和饲养下，到1994年，种孔雀就达到几百只，到1995年这些性成熟的孔雀就给我们带来了近两千只美丽的孔雀。当年广西电视台国际频道《漫步广西》栏目组闻讯赶来进行采访报道，栏目组制作的专题片在国内外播送，作为孔雀场场长的我，平生第一次上了电视，在节目中祥细地对孔雀的养殖进行了介绍，由于该节目长达半个多小时，又正逢雄性孔雀频频开屏起舞，电视收视率相当高，以至于当我企业处于特困时的2001年，我到梧州海关处理外商为帮助我们企业脱困，从香港购一灯饰厂给我们企业生产灯饰以求脱困的货物集装箱被海关查验扣留后放行时，在梧州市请货运車的我被一位陌生司机一眼认岀我是那位电视上养孔雀的人，而我之前所提到过的60年代下放到我厂的天津技术员刘希庆老师虽然他返回天津几十年我都未与他联糸过，当几十年后我有幸联系上了刘技术员，在第一次通电话时，他第一句话就是″老方，那年在电视上我们见到你了"。广西电视台国际频道《漫步广西》栏目采访后，广西电视台《走进农家》栏目组又对我们孔雀场进行了一次报道。之后自治区领导曹伯纯在到桂林检查工作时还亲临我场指导工作。这一切都反映出作为当时广西唯一的人工养殖孔雀基地、种孔雀供应基地在我们辛勤付出下所取得的辉煌。

　　你见过孔雀产蛋吗？跟着这孔雀去看看吧！

　　你听过美丽的孔雀唱歌吗？听了可别被吓着啊！

　　在十多年养殖孔雀的生涯中，美丽的蓝孔雀，白孔雀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现让我打开记忆的闸门，给大家分享了美好的回忆吧。

从军营飞来的孔雀

　　1995年春节过后，一辆军车驶进了我们山庄，一个年轻的战士抱着一只美丽的蓝孔雀从车上跳下来径直向孔雀养殖区走去，正在忙碌的我抱着疑惑不解的心情迎了上去，经交谈，方知小战士要将这只孔雀送给我们，原来小战土几个月前在桂林甲山部队营区拾到了这只营区外飞来的孔雀，当时正逢他们首长提升，首长一高兴便允许小战士在营区内把这只可怜的孔雀喂养起来。可部队终究是部队，长期喂养下去是不可能的，况且小战士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这只孔雀，在征得部队首长同意后，决定将其送往我们孔雀养殖场。毕竟我们与该部队修械所的厂长有着良好的关系，之前说过我们的螺旋纸管机械就是通过他们找到的。

　　这只从军营飞来的孔雀是一只成熟的雄性孔雀，个头很大，足有十多斤。尾巴上那长长的羽毛特别招人喜欢。可它来的不是时候啊，因正逢孔雀繁殖期开始，要知道孔雀场内的孔雀一公四母为一组，早已分好，一个个小家庭里的孔雀正悠闲地在各自的栏舍里踱步调情，恩爱倍加。给这只彪悍的公雀配上几只母雀，让它也在这个繁殖期为孔雀场生儿育女子孙满堂做贡献吗？不可能啊！因孔雀的交配受精是在双方产生感情的基础上才能成功的，没有感情的孔雀交配受精率极低，严重影响孔雀蛋的孵化，所以每年9月当孔雀繁殖期完全结束时，我们会在成年孔雀中挑选可作种雀的幸运者将它们一公四母关在一个栏舍培养它们之间的感情。到繁殖期时，情投意合的夫妻们产下的蛋受精率高，孵化率自然就高了。为了不影响孔雀宝贵的生育资源，这迟到的美丽孔雀只好委屈的与被未选上种雀的孔雀们关在一大栏里，而大栏与种栏之间只隔着一张网啊，这老兄天天看到周边种栏里其它公孔雀与自己的三妻六妾调情交配，心中一股醋意和怨恨涌向心头，其心情变得暴燥极了，它开始向喂养它的所有人员表示不满，并表现出极不友好的攻击性，特别是对女性饲养员还是来山庄观赏孔雀的美女，只要一见到就会凶猛的追逐上去，一不小心美女们就会被它尖利的嘴夹叮得皮开肉绽，老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靓仔呀，真是委屈你了，但老方这样决定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作为孔雀场的长老，为了孔雀场的经济利益，受那一切向钱看的影响，本来心地善良，极通情达理的老方也只能采取这缺德的措施了。话是这么说，但长期从事政工工作的老方还是用起了政工干部行之有效的以情感人那套办法来对待这只可怜的公雀。老方开始多次试图接近这小子，起初每次都被它逼退，无奈之下只好将一根棍子放在面前，一天天手持摄像机给他摄像拍照。当它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就用脚踩动棍子，并对它微微一笑，终于它让我给感动了，慢慢的我们成了好朋友，当我走进栏舍时，它张着美丽的孔雀屏朝我走来，并不停地在我面前抖屏，那个亲热劲简直让旁边的人羡慕死了。

　　但这家伙也让我出了一次大洋相，搞得我几乎下不了台，那就是自治区有关部门的一位女领导到我场检查工作，当她到达山庄时已是中午时间，一般孔雀在中午太阳大时是休息的，当我陪同领导来到最听我的话的这只孔雀栏舍时，这家伙开始真给我长脸了，啪啪地从栏舍让孔雀栖息的横杆上跳下来，迎着我瞬间展开了美丽的孔雀屏，这可把我身后的女领导乐得心里开了花，她一下就走到我面前，想让后边的陪同人员给她与孔雀同框留下一张照片，我的天呐，这下可不得了了，只见那孔雀立即收屏并凶猛的朝女领导冲过来，眨眼间尖利的嘴甲就把领导的手臂抓了一道口，美女领导的手臂上血就像泪水一样淌了下来，这让我心中一直内疚了好几天。对不起啊美女领导，若你今天也有幸看到老方此文，老方在永福再次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

　　孔雀跟人是一样的，心里的创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啊，如果它今天还活着，它是记恨我呢还是像后来一样想念我，喜欢我？非常遗憾，当时我应带着它溜达一下中国长寿之乡永福那美丽的凤山，本来这山就是以它们的名字命名的，那老兄的祖先就叫凤凰啊！

与猫狗和睦相处的孔雀

　　孔雀作为一种吉祥像征的鸟类，号称百鸟之王，它们善良，美丽，华贵，深受人们喜爱。我们场饲养的孔雀销售基本上为种用和观赏。由全球第一大华人证券商巨资投资的桂林市兴安乐满地主题公园的第一批孔雀提供和饲养技术培训就是我们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提供和帮助的。桂林动物园内的白孔雀也是我们提供的。在这同时也有不少有条件的养殖爱好者到场里购买蓝孔雀在自家庭院里饲养作为观赏。桂林两江机场永福导航站的周工就在我们场里买了一对孔雀回家，令人想不到的是，颇有心机的周工居然能把他所购的孔雀饲养成不用关拦，能与家中所养的鸡，狗，猫和平相处，甚至可飞到野外寻食而自行归来的宝贝。当年桂林电视台就曾到周工家对这一趣事进行了采访报道。作为周工的好朋友，我这孔雀养殖场的场长曾向他请教经验，就是当未成熟的孔雀购回时，先将他翅膀毛剪短，这样他就不能飞远，接下的就是以情相待了，久而久之，动物与人产生了感情，把主人的家视为自己的家，把主人当做了父母，试想它怎么能舍得离开自己温暖的家庭？这个故事也给我们一个启发，对待自己身边的人，无论是亲人，是儿女，是同志，是群众，只要我们以诚相待，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帮助他们，给人予温暖，那么何愁这个社会不和睦。动物尚能做到，何况我们人类。

逃到高高树顶的孔雀

　　孔雀虽然美丽动人，给人一种吉祥，善良，华贵之感觉，但其中也有一些顽皮捣蛋分子，在老鼠的帮助下，常给饲养管理员们带来极大的麻烦。要知道孔雀一般生长在热带雨林，像云南这样气候温和，四季如春的山林中是他们最好的栖息之地，而人工养殖的孔雀就没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了，尽管我们山庄周边树林植被保存完好，栏舍内又种植有很多罗汉竹，加上每天都有饲养员们精心的照料 可口的美食伺候，但这一切打消不了孔雀向往自由的愿望，宽阔高大的栏舍被人们用胶絲尼龙网封罩着，孔雀们也无可奈何。但凡是这样的动物场地，少不了有一小家伙存在，那就是老鼠。于是想奔向自由的孔雀，也许与小老鼠达成协议，小老鼠可进栏舍吃饱肚子，但条件是必须帮孔雀将网咬断，否则在孔雀那尖锐的嘴甲面前老鼠要想得到食物是难于上青天的。饲养员们能管住孔雀，却很难管住老鼠，于是在老鼠的帮助下，常有一些不守规矩的孔雀从栏舍老鼠咬断尼龙网处逃到附近山林中。一次，在搜捕逃亡孔雀的行动中，在一株十多米高的松树顶上，老方发现了一只十多斤重的公雀正落在树杈上一动不动，这可怎么办啊？孔雀啊孔雀，你可别再飞了，你这一飞走，你那三妻四妾可要找老方的麻烦了！没办法，面对这高耸的大树，老方心一横，抱住树干就往上爬，这树十多米高啊！好不容易爬到了树顶，奇迹出现了，这逃亡的孔雀居然动都不动，睁着两眼望着我，似乎在说″我就不飞了，看你怎样把我抓回去"，要知道从树根到孔雀站的树杈处足有十米高，且全是光秃秃的树干，看老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它就知道老方根本就不是爬树的高手，并且还要把它这十多斤重的大活物带下树，可能吗？这孔雀可低估我的智商了，既然你不飞，那就别怪我啦，这时我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树主干，当然两条腿也死死扣住树干，另一只手轻轻的伸向孔雀两条站立在树上的腿，呼的一下就将孔雀腿抓住了，这下你想飞也不行了，哈哈，我一只手死死拎着孔雀并环抱住树干，另一只手迅速将鞋带解开拉出，把孔雀双腿绑了个结实，鞋带的另一端牢牢地捆在我的皮带上，乖乖就擒的孔雀就这样被我带到了地上。其实这孔雀乖乖被我抓住，不是它在跟我打赌，而是因为孔雀虽然属于鸟类，但它与其他鸟类比较起来，飞行的能力是不足的，他体质大，因主要生活在雨林中，所以不便飞行，飞行能力也就差了，再加上落在高高的树上，也许恐高症吧，再就是也许逃出去后去哪找吃的啊，在家有吃有喝，还有四个夫人陪着，还是跟主人回家吧。

　　企业从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后，适应不了激烈的市场竞争，不注重新产品开发，不注重企业经营管理，应对能力差的企业相继被淘汰出局。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县就有少数企业中招了，然而我们的企业一路高歌，正朝着集团公司模式大步向前，但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1998年我企业被县里列为企业改制试点。本来企业就是中外合作，合资形式，怪也只能怪外商未派人到企业直接参与企业管理，本为国有企业法人代表在董事会文件中成了外方的代理人，对于外界来说，《俊杰集团》就是原国企一一县农机厂。农机厂就是《俊杰集团公司》。把县农机厂列入国企改制队伍没商量。

　　1998年底，县国企改制试点工作组开进我厂，本来国有企业改制有资产重组，兼并租赁，承包经营，合资转让，国有产权和股份制多种形式进行，工作组采取了最彻底的形式要求企业法人代表″山东马"将企业买掉。不听话的″山东马" 最后选择了离开企业，这一下企业群龙无首，顿时进入了混乱之中。同年8月，在县主管部门主持下，永福县农机厂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民主推选厂长，时任中外合资嘉桂野生动物养殖场副总的我被全厂员工推选到第一候选人的位置，这下可急坏了主持会议的领导们，我被单独叫出会场外，要求自己主动放弃选举资格，理由是我当时与″山东马" 两年前重新组成了家庭，不合适。这下我可乐了，对官员们说:"放心吧！我不是当厂长的料，我的专长是企业党务、政工。于是性情温柔，与我同时进厂，有幸进工农兵大学深造，时任企业党支部副书记的龙妹子被推上了厂长的位置。新官上任的龙妹子刚上任就面临一件关系到企业生死存亡的大事。1998年9月，桂林联合收割机总厂在灵川县召开1999年桂林联合收割机厂协作厂家订货会议。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的龙妹子一下懵了，只好带着主管生产的领导前往。一只绵羊与一群饿狼去争食，可怜的龙妹子怎敌得过同为桂林联合收割机厂协作厂家的地区各县机械厂老总这些彪形大汉们！再加上收割机厂领导几乎把永福县农机厂这个主要协作厂家与″山东马" 等同起来，对刚走马上任的龙妹子几乎不认识，而投标时随去的生产副厂长因心情不佳，正蹲在会场外抽烟，结局可想而知。作为那几年占企业生产经营大半壁江山的联合收割机脱粒机总成的生产权，就这样糊里糊涂被其他厂家饿狼般的老总们夺去了。脱粒机总成的生产权丢了，这下企业彻底失去了希望。要知道从1992年~1998年7月，把主要精力全放在三号机脱粒机总成的生产，有着丰富的脱粒机总成生产经验，良好技术力量的我们，受桂林联合收割机总厂委托又成功的试制出了联合收割机六号机脱粒机总成样机。由于精力全放到了这方面，致使原来的老产品客户丢了不少。主帅走产品丢，企业顿时从地主变成了雇农！究其原因，上有中央政策，下有地方政府一刀切，再加上自己不争气，昔日红红火火的企业一夜之间步入了困境。1999年春节，近4/5的员工卷起包袱外出打工，一个曾经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的工厂就这样步入了特困企业的行列。

奋斗

嘉桂卸战袍

桂恒挂帅印

受命危难时

重压真要命

本是苦命儿

怎怕你来逼

正气镇邪恶

清廉得人心

团结我员工

偏向虎山行

征程多磨难

雪上又添霜

寒秋成孤虎

悲壮又凄凉

英雄不洒泪

意志更坚强

开发新产品

联络我外商

全厂齐努力

更添我力量

种瓜就得瓜

种豆就得豆

道路虽坎坷

奈何我群英

披荆又斩棘

威武桂恒人

奋战不屈服

困难皆抛后

洒下汗和泪

换来春光美

向东作于1999年

　　当时担任特困企业领导的作者在那艰苦的岁月，为了全厂员工的生存，拼尽了全力，甚至差点被追债人送进"招待所"我的工友对我说:″别怕，老方，他们要是把你请进去，我们排队送饭给你吃，现在想起泪水都流。

流逝的岁月 (八)

本文前言

　　作为中国2000多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一员，7000万国企下岗工人中的一个，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已走过了近七十三年的漫漫人生路。

　　怀着感慨的心情，我提笔写下了这十多万字的回忆录，以一个普通百姓的经历，让读者了解共和国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轨迹及感悟共和国成长之不易。从书中，你能对建国初期百姓的生活有所了解，也能感受到那场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的记忆，你能看到困难时期中国老百姓的艰苦，也能体会到他们的坚强，你能感受到十年内乱中给百姓带来的痛苦。也能悟出伟人忧国忧民，心中之良苦。

　　笔者曾经是名知青，是名国企工人，对那载入共和国史册的知青上山下乡和国企改革改制有着亲身的经历和感受。相信通过笔者的经历，你会对知青上山下乡、国企改革改制有自己更清晰的见解和认识。

　　在笔者的漫漫人生中，国企呆了近40年，自然会对国企改革改制做重点的叙述，从进厂当工人，开机器到改制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机器设备被人拆掉砸烂，从红红火火的工厂生活，到个人艰辛的打工之路，你能感受到国企下岗工人那坚强的一面，痛苦的一面，无奈的一面，无私奉献的一面。

　　从本文开始，作者在美篇连续刊登的回忆录已进入国企改制阶段，希望通过作者的回忆，能让读者从一个小型国企改制的前后经历有一个真实的了解，从中加深对国企改制的认识。

作者方向东

2022年8月

国企改制篇(一)

受命于危难之时

作者：方向东

　　1999年8月，一纸任命书把我推到了厂长这个位置。面对处于特困的企业，望着那留在厂里不足60人的员工，看到他们那一张张渴望生存，充满企盼的面容和眼神。我倍感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身上责任之重大。

　　在接到厂长任命书的那个晚上，我写下了回忆录(之七)后面的那首诗:″嘉桂卸战袍 桂恒挂帅印 受命危难时 重压真要命 本是苦命人 怎怕你来逼正气镇邪恶 清廉得人心 团结我员工 偏向虎山行" 。在重新组建企业领导班子之后召开全厂员工大会时，面对新领导班子成员及全厂员工作出了郑重承诺:″自己一定坚持共产党员的坚强信念，不管困难再大 压力再重，在困难面前绝不动摇，一定带领员工奋力拼搏，冲出困境，力争2001年前打一个翻身仗，让企业的年产值和销售额与上年同比增长50%员工的收入增加15%，自己要坚持廉洁奉公，决不谋私利。有员工发现本人有违背上述承诺的，在年底评议厂长时，可直接罢免本人"。

从1999年8月~2002年3月，我与我的员工们经历了艰难与痛苦，乐观与坚强，成功与喜悦的九百四十多天，最终还是无法抗拒那来势凶猛的国有企业改制浪潮，我本人被上级领导认为不识时务被调离，企业被房地产开发商所购，夷成了平地。提笔到此，心中甚感悲痛，那情那景，就请看官从我任特困厂长时写下的出自肺腑那带泪带欢的诗作，你就会对国企改制前夕国企工人为企业为生存不屈不挠的拼命精神所感动。会对那些侵吞国有资产的蛀虫们卑劣行为无比愤恨。

　　从上面我在国企改制前夕任厂长时写下的诗中，你也许能感受到当时国企厂长，国企员工是多么的无奈与无助。我们的企业在改制前曾是年产值近2000万的县级国企小厂。从1958年建厂至1998年，退休工人已有41人，而那时退休工人的工资均由企业承担，再加上企业在国企改革后一直处于向前发展，在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一直保持在500万左右，而1998年8月企业生产突然停止运行，企业所欠银行贷款和供应商的材料款共计七百多万，当企业停止运转，脱粒机生产权丢失，绝大部分工人又离厂而去，这七百多万的债务压在头上，这还不算身旁那近六十多名坚守在岗的员工，每月的工资拿什么来发？拿什么来给？

　　当国企改制的风越吹越烈的时候，政府应事先知道县级以下的国企一个也不会留，全部会处理掉。不管是卖还是采取任何改制形式，都要对企业的员工进行身份置换，身份置换就得付给员工身份置换金，而职工身份置换金的来源就是从企业的转让金中来，考虑到部分企业经过之前这一折腾，很多企业处于严重负债，甚至资不抵债状态，要让改制工作顺利完成，企业改制所需资金就是一个大问题。在下面企业还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县里就向企业下了强制命令，对所有国有企业改革时招收的合同制工人，提前全部解除劳动合同。这一决定的用意，在企业正式实施改制后才让人真切地体会到，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损，估计主管部门也是没办法啊，因为当时解除合同制工人可按国家劳动部所发1994年481号文件办理解除者的经济补偿，即工作满一年的，发给相当于本人一个月工资的经济补偿，最多不得超过12个月，工作时间不满一年的，按一年的标准发给补偿金。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比如说你是企业的合同制工人，你每月的基本工资为300元，而你在企业的工龄为十年，当企业与你解除劳动合同时，付给你的经济补偿就是3000元，工龄超过十年的，也只能领12个月的经济补偿，即3600元，而且有法可依。于是在企业还不清楚改制具体政策时，已有相当一部分合同制身份的员工被解除了。后来才知道政府是在考虑企业转让时，企业的转让金不足以应付银行的贷款及职工的身份置换金支付，而事先将合同制工人解决，以应对企业改制资金不足的神操作啊。而对于我这个特困厂厂长来说这也无疑是雪上加霜。我们企业有一百多合同制工人，解除他们这么大一笔补偿金又去哪找？根本无法筹集到。最终上级部门找到了一个理由，因我们曾是中外合资合作企业，根据当时国家劳动部对某省某部门″关于合资企业合同制工人解除劳动合同时，可以不考虑补偿" 的请示回复，于是就有了厂里一百多合同制工人在被解除合同时一分钱补偿也拿不到的悲惨情况。

　　员工们纷纷外出打工，奔生活活路去了，当我正式任命为厂长时，坚守在岗位的生产工人已不足60人了，而我们这些留在厂里死扛的员工却要承担着那近700万的债务，四十多名退休工人以及自己保命的工资，大家心中的压力之重可想而知。

　　为了生存，我们选择了开发新产品为突破口，我与厂里的技术员小朱经专门销售木材产品加工机械的玉林老板李叔的帮助下，奔赴南宁和玉林，为开发出当时市场上十分紧俏的木材切片机项目，像做小偷一样跟随李叔以客户名义到生产这类产品的生产厂家洽谈业务，并在参观人家生产车间时，凭常年从事机械制造工作所积累的经验和小朱对机器构造原理的熟识及技术员的精灵，离开人家厂后，很快便将木材切片机主体结构，工作原理及主要零配件用草图勾画出来了。回厂后，我们迅速组织项目攻关，很快技术科就将木材切片机的生产图纸交付生产部门。为了企业生存，全厂员工也算得上拼命了，在短短的十多天里，大家日以继夜的奋战在车间里，作为企业的第一把手，我与员工一直熬了几个通宵，至今我仍记得木材切片机试机成功的那个深夜，在灯火通明的钳工车间，看着从木材切片机出口喷发而出的木片，在机子出口上空飞舞的情景，十多名员工同时欢呼雀跃起来，成功了！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那景那情，至今回忆起仍令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辛苦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在企业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就是靠销售一台台的木材切片机顶过来的，木材切片机的成功生产和可观的销售收入，让员工们领到了久违的工资，也让企业解决了研发新产品多功能微型水稻收割机所缺乏的资金，絲毫不敢怠慢的员工们，在桂林两江机场永福导航站周抗工程师的全力支持和帮助下，紧接着投入到了多功能微型水稻收割机的开发工作中。从之前的诗歌中大家已经知道了2000年11月13日，在全厂员工的努力下，多功能微型收割机经无数次到农村稻田实地收割水稻，经试验，各项技术指标均达到设计要求，农民兄弟的掌声和笑脸就是对我们开发的这台极受农村欢迎的农机产品最高的评价。

　　两款新产品的开发成功，特别是木材切片机在市场的成功投放，让企业偿还了近百万的债务，召回了几十名离厂的员工，这一切让员工们看到了企业复兴的希望。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们在开发新产品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处于特困中的企业很多问题积重难返。当时最头痛的是四十多名退休工人的工资难以保障，政府也常被各企业上访的退休工人搞得难以招架，作为一名政工干部，我深知解决这一问题的症结所在，于是靠着″相信群众，相信党" 这两条基本的原理，一边压减企业管理人员的工资优先发给退休工人，一边不断地跑政府部门请求帮助，记得当时永福县劳动局局长曾对我说了一句话，"老方，是条猪，你死都赶不了他上树，是只猫，你一拍他就串上树" 对！我就是那只猫，局长大人终于开恩了，帮了我一把，把中央用于解决困难企业退休工人生活的下拨资金给了我们企业一点，帮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再加上企业老工人对企业的理解和支持，那两年我可以骄傲的说，在到政府闹事的工人中再没出现我企业员工的影子。2000年度我这特困企业居然获得了县里的表彰，我也获得了2000年度企业先进工作者荣誉，县里还奖了几百元给我们企业，我一分不剩的用这几百元在企业兴旺时新建的金工车间里，请全厂员工及家属大吃了一餐。写到这里泪水就流，读者，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吗？我想起了自己在担任特困厂长时第一次在全厂员工大会面对工友们说过的一段话:"我方向东不是一般的人，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再大的困难也压不垮我，压力越大，我干劲越大"，对于当时一些过去受到处罚对企业领导有怨气的人，我曾在会上说过，″你小骂 我当你给我表扬，大骂当你给我嘉奖，臭骂 当你给我记功！" 任何困难和干扰都不能阻挡我们复兴企业的坚强决心，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作为一名企业领头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啊，面对企业同时出现的三个癌症病人躺在医院动手术，问企业要钱，但企业确实拿不出，我只能问遍了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借钱应付，刚把借到的钱交到医院，紧接着又被来追债的湖南武冈电机厂追债人逼得无路可走，这时前来帮助我厂开发新产品的两江机场永福导航站周抗工程师见状立即骑着自行车回家找钱借给我，望着周工离去的背影，激动加悲伤，让我顿时晕倒在厂大门口，被工友扶起到厂卫生室救治。为保住一线工人不再离厂，每次厂里回到货款，首先发放的是一线工人工资，其次再考虑中层干部，最后才轮到厂级领导。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往往要分几次才能领够，就是拿到手的那点钱还没走到我办公室，遇到前来要求解决生活困难的职工，就把钱塞到人家手上了，所以当在外上学的女儿问老爸要钱时，就有了上面那首悲凉的诗。

　　几款新产品的开发成功，让大家看到了希望，这时我已把目光投向了更远，提出了团结拼搏，冲出困境，振兴国企的号召，并将这句振兴员工士气的话，叫厂里字写的最好的工友写在厂大门直对着那车间的墙上，巨幅的横标表达了国企工人对国企最深的感情，而这横标也就给我带来了致命的打击，正当2002年春节前，我凭着企业良好的信誉 以及在自治区农机行业中设备最齐全，性能最良好，员工素质高的有利条件，赢得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桂林机床股份公司老总、桂林第二阀门厂厂长，柳微汽车制造厂某分厂领导的大力支持，上述领导纷纷表示，节后将本企业的铸造基地，配件加工，产品零部件粗加工由我厂经营生产，帮助我厂重现辉煌。而就在这关键时刻，2002年3月，县里一纸调令送到了我手上，撤掉我永福县农机厂厂长、书记职务，调县糖厂任留守书记。(该企业之前已由私人承包经营，但仍保留原国企厂长书记各一人，财务两人为国企留守人员)，这时我才想起了之前全县国企厂长书记大会上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在大会上针对我在企业那条″振兴国企"的巨标，当着全县厂长，书记面大声指责我的那句话，"方向东这个死顽固派，这个时候了还提重振国企雄风"。

　　满腔热情被官员们无情浇灭，三个大厂扶植我特困厂的计划彻底泡汤，不服的我抗命半个月，县长对我时任县人大副主任的二姐说，″劝你老弟离开那个厂，否则就降为一般干部"，这点吓不住我，我已做好了回金工车间开车床的准备，但接任的厂长配合县里不断向我发难，他们是要搬开我这阻挠卖厂的绊脚石，将厂卖掉啊。万般无奈之下，我最终离开了自己待了32年的企业，离开了亲如兄弟姐妹的工友，去到了永福县糖厂。